"它呢?"谢清衍环顾四周,没看到猫的影子。
"我把它藏起来了。"季栾沂的声音软了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在那个破纸箱里,垫了我的外套,应该不会冷。"
谢清衍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墙角果然有个半破的纸箱,露出半截灰色的猫尾巴。
"你发烧了。"他摸了摸季栾沂的额头,烫得吓人,"跟我去医院。"
"不去。"季栾沂立刻摇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去医院要花钱。"
"我有钱。"
"你的钱也是你爸妈给的。"季栾沂挣开他的手,往纸箱那边挪了挪,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扰了里面的猫,"我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谢清衍看着他蹲在纸箱前,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着箱子,嘴里低声说着什么。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像朵快要被淹死的花。
第十二次轮回的这一天,季栾沂也是这样发着烧回了家。他的继父不在,只有满地的空酒瓶和摔碎的杯子。谢清衍透过窗户看到他蜷缩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女人的照片,烧得迷迷糊糊时,还在喊"妈妈"。
"我送你回去。"谢清衍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他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能稍微挡点雨。
季栾沂没拒绝,只是把外套往肩上拉了拉,遮住了手腕上的伤口。"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盖住。
往季栾沂家走的路很短,只有两条街,却像是走了一辈子。谢清衍扶着他的胳膊,能感觉到少年在微微发抖,不是冷的,是疼的。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谢清衍进去买了包医用纱布和碘伏,还有两袋热牛奶。他把牛奶塞进季栾沂手里时,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剥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像只受惊的小兽。
"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季栾沂突然开口,牛奶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
谢清衍的脚步顿了顿。这个问题,季栾沂在第五次轮回时也问过。当时他说"因为你是我同桌",少年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把手里的半块面包分给了流浪猫。
可现在,谢清衍看着他手腕上渗血的布条,看着他嘴角的伤口,看着他左眼那颗在雨里发暗的痣,突然想说点别的。
想说"因为我已经失去过你十二次了",想说"我怕这次又留不住你",想说"季栾沂,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但他最终只是说:"因为你是我朋友。"
季栾沂的脚步停住了。他抬起头,左眼的痣在路灯下亮了亮,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朋友?"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突然笑了,笑声在雨里有点发飘,"谢清衍,你知道我住在哪儿吗?"
谢清衍当然知道。
那是栋破旧的居民楼,墙皮剥落,楼道里堆着杂物,灯泡早就坏了,永远一片漆黑。季栾沂住在三楼,门牌号是302,钥匙孔里插着根半截的火柴,是他怕忘带钥匙特意留下的。
"知道。"谢清衍扶着他继续往前走,"三楼。"
季栾沂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把牛奶袋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
楼道里果然一片漆黑,还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谢清衍扶着季栾沂往上走时,能听到二楼传来的麻将声,还有三楼隐约的争吵声——是季栾沂的继父在骂骂咧咧,大概又喝醉了。
"你回去吧。"季栾沂在三楼楼梯口停下,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帮你处理伤口。"谢清衍没接外套,反而从口袋里掏出纱布和碘伏。
"不用了。"季栾沂的声音有点急,"我自己来就行。"
就在这时,302的门突然被拉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探出头来,看见季栾沂,眼睛立刻红了:"你还知道回来?钱呢?老子的酒钱呢?"
季栾沂下意识地往谢清衍身后躲了躲,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谢清衍把他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第十二次轮回时,他见过这个人——在季栾沂的葬礼上,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对着前来吊唁的老师哭哭啼啼,说季栾沂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可谢清衍记得,就是这个男人,把季栾沂的美术比赛通知书扔进了火堆,就是这个男人,在季栾沂发烧时,把他锁在门外,就是这个男人,在九月一日那天,还在牌桌上赌钱,直到警察找上门才知道少年已经不在了。
"他生病了,需要休息。"谢清衍的声音很沉,带着十二次轮回积攒下来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