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医馆中人的反应有点过于反常了。
掌柜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四周恢复黑暗,穆雪英轻轻摩挲下巴,抬步返回房间。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练羽鸿竟已醒了,正艰难地撕扯着手腕的死结。
“练公子,又想去哪儿啊?”穆雪英阴恻恻地开口。
“薛英公子,你我去向不同,请恕在下不能奉陪。”练羽鸿嗓音嘶哑,面色苍白,答话时手中动作不停,反而更急切了些。
穆雪英冷笑一声,不疾不徐走到床边,一把攥住练羽鸿的左腕,用力按在枕边。
练羽鸿高热还未完全退去,身体无力,见挣脱不开,便放弃了抵抗,抬眼静静看向穆雪英,神色倔强。
穆雪英竖起三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荆陵一次,晋川城内一次,晋川城外一次,你一共欠我三条命,是也不是?”
练羽鸿盯着他的手指,半晌后应道:“是。”
“可你只有一条命。”穆雪英冷冷道,“你本就还我不起,如若一走了之,我该找谁去讨还?”
练羽鸿道:“待我去淮州找到镜湖,事情办完后,一定会去找你的。”
穆雪英:“我不信。”
练羽鸿没有说话,只抬眼默默地看着穆雪英。他不再像初下山那般天真,在晋川短短几日发生的事足以让他铭记一辈子,穆雪英确确实实救了他三次,却不由分说,强行将自己绑来此地,一定别有目的。
“怎么,被我说中了?”穆雪英嘲弄道。
练羽鸿平静道:“你若不信,现在便可取走我的性命。”
穆雪英一怔,面上随即闪过一丝怒意:“你就这么想死?”
“不。”练羽鸿看着他的双眼,极缓慢地摇头,“我自知身受重伤,力量有限,但若薛英公子高抬贵手留我性命,只要路上寻到机会,我一定会走。”
“你可知我带你来此地便是为了救你的命?”穆雪英反而笑了起来,“距此地二十里的深山中,有个张延敦张神医,我要请他为你治疗内伤,然后带你回南方休养,若你有能耐,伤好后打赢我便放你走。”
练羽鸿摇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耗。”
当真是冥顽不灵,自晋川来的一路上便是如此,只要醒了便念着要去淮州去淮州去淮州,实在不识好歹!!
穆雪英终于生气了:“以你现在的身体,连骑马也坚持不住,拿什么去淮州!”
练羽鸿面容严肃,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还有一条命。”
“你当我不敢杀你?”穆雪英的眼神霎时变得危险起来,他回手握住桌上青其光的剑柄,轻轻一抽,剑刃出鞘半寸,辉光闪烁。
恰逢此时,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爷,热水来了。”
穆雪英冷哼一声,蓦然归剑还鞘,朝屋外高声叫道:“用不着了,拿走!”
掌柜:“我就放在外头,您用时出来取也行。”
穆雪英不耐烦道:“说了拿走便拿走,话也听不懂?!”
掌柜:“……”
掌柜来的不巧,成了穆雪英的撒气对象,敢怒不敢言,只得提着热水赶快离开,生怕他再想出什么奇怪的要求折磨自己。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屋内恢复寂静,练羽鸿面上没什么表情,定定看着穆雪英,毫不退让。
穆雪英懒得搭理他,高抬贵足踹了练羽鸿一脚让他进去点,脱下外袍,掀被子上床。
他随即拿起一截绳子,将练羽鸿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绑在一起,确认无法轻易挣脱后,躺平闭眼,睡觉。
练羽鸿:“……”
三日后,天气终于放晴,日出东方,天边缀着片片水洗过般洁白的云彩,风里已有些许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