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上身,连日来潮湿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穆雪英付过账,略一摆手,示意老板将旧衣随意处理,练羽鸿刹那间表情微变,刚要说话,便被穆雪英一把拽走。
“本公子有的是钱。”穆雪英心情显然很好,连带对练羽鸿也和颜悦色了许多,“只要你乖乖跟我,衣食住行都不成问题,知道么?”
几名过路的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闻言回身偷看,见二人俱是英姿挺拔、丰神俊秀的美貌少年,只当是两家少爷相好,蜜里调油当街说着小话,不由得掩唇偷笑。
练羽鸿知觉敏锐,察觉后面上发红,不免有些尴尬。
正午时分,本地居民大多闭门在家,仍不敢随意外出,街上来往的大多是远到的江湖豪客,身负各兵械暗器,枪刀剑戟,无奇不有,他们最终都进入了同一个地方——聚星楼。
聚星楼乃是一家酒楼,上下共三层,在柳坡镇这小地方中显得气派无比,平头百姓是万万不敢踏入的。
穆雪英昂首阔步,带着练羽鸿行至聚星楼前,前一个身形瘦长、状如痨鬼的男人越过门槛,施施然飘入酒楼,穆雪英抬步欲跟,侧旁伸出一手,拦住二人去路。
“公子留步,今日不招待外客。”那人道。
穆雪英右手一翻,两块木牌现于掌中,与那些江湖人士所佩之物别无二致……他什么时候拿到的?!
练羽鸿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抬眼看向穆雪英,对方勾了勾嘴角,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反应。
“二位请进。”守门之人并未多说什么,看过牌子便放了行。
一楼大厅内人满为患,吵闹不堪。
身穿同样衣袍、使同种兵器的围坐一起,是为同门。说相同口音的各自群聚,以同乡划分。剩下的则是些散兵游勇,三三两两坐在桌前。若有名门大派的弟子前来,想必被安置在聚星楼的二、三层中,不会轻易露面。
练羽鸿凝神倾听,竟听到有操着甸北口音的声音,甸北位于大越边疆,距这小小的柳坡镇有千里之遥,此地究竟出了什么事,如此兴师动众?
二人寻了处偏僻之地落座,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匆匆端来茶水,穆雪英端详茶具,微微皱眉,练羽鸿主动伸手,以茶水涮过杯盏,递到穆雪英身前。
在场的江湖人士中不乏那日参加过晋川集会之人,穆雪英出门前早有计较,以药粉为练羽鸿稍作易容,五官稍有改动。
其时练羽鸿内伤未愈,脸色苍白,身形消减,且并未随身携带青其光,除非廖天之、顾青石亲至,否则单凭集会上几面之见,很难将他认出。
“能劳动这么多人,也不知要花多少银两。”穆雪英勾唇道。
练羽鸿知他在打趣自己,玄苍派兴许已发布通缉令,只不知悬赏几何,又以何种说辞污蔑他。
这几日练羽鸿反复思量,提起此事已然从容自若,淡淡开口:“清者自清,无以为惧。”
穆雪英闻言蓦然大笑,仿佛觉得很有意思般,举杯朝他略微一抬,随即一饮而尽。练羽鸿自嘲地笑笑,亦将杯中茶水喝了个见底。
推杯换盏间,二人闲聊几句,以往每次相遇都不是时候,此刻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像两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般,有说有笑。
练羽鸿没有再提去淮州抑或去南方之事,暗自出了一口气,只想忘记肩上重担,短暂歇息片刻。
穆雪英为防被练羽鸿发觉身份,并不多言旧事,大堂内嘈杂喧闹的人声渐渐模糊,穆雪英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放肆!”一声怒喝打破了片刻的安宁。
聚星楼内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只见酒楼进门处站着两名黑袍人,被守门人拦住去路,面现怒容。
“认牌不认人。”守门人道,“有牌进,无牌便对不住了。”
其中一位黑衣人冷冷开口:“九曲门门主就在你的眼前!不长眼的东西,那木牌既已丢失,我师兄的门主身份却不会造假,还不让我们进去!”
练羽鸿好像明白穆雪英那两块木牌是从哪来的了。
他抬眼看向穆雪英,对方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戏,察觉到练羽鸿的目光,不由朝他眨眨眼。
九曲门的名字叫着响亮,实际到场的也不过师兄弟两人,相比其他门派拖儿带女十来口子,吵吵嚷嚷的虽尽是饭桶,声势上却着实壮观,可见九曲门内人丁凋零,说不得只剩下这两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