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放下戒备对练羽鸿倾诉,已是天大的意外,乙殊自知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况且以他对樊妙蓉的了解来看,如若练羽鸿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隔天待她冷静下来,事情还不知会如何收场。
乙殊只得说:“我会和你们同去。”
练羽鸿道:“乙殊道长,不必勉强。”
乙殊道:“无妨,命里有时终须有,这条路合该你我走一遭,躲也躲不掉,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练羽鸿表情带着迷惘:“命运当真如此玄妙?从人的开头便能看透整个一生?”
乙殊张口欲言,樊妙蓉却已开口:“知道结局又有什么分别,人这一辈子,是一定会后悔的。”
次日一早,五人启程离开饶城,昨夜一场动乱,遭致十几人受伤,幸而无人死亡。樊妙芙命车夫绕路而行,避开了城内事故之地,以免樊玉蕊看了害怕。
经过一夜追捕,斩胡之盟一无所获,廖启被饶城太守骂了个狗血淋头,怒斥这些江湖人士俱是班只会惹是生非的废物,将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从今往后禁止斩胡之盟在饶城公开活动。
清早城门一开,车马云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排队出了城,练羽鸿遥望那阴云之下,昨夜欢庆犹在耳边,不想竟转瞬如泡沫般破灭。
“每个人都有至亲爱人,有所牵挂。”练羽鸿呓语般低声开口。
“后悔了么?”樊妙蓉道。
“答应我。”练羽鸿极轻地摇头,双目中暗含悲悯之色,“这是最后一次。”
乐暨城门大开,二骑不疾不徐驶于道中,马蹄踏过青石板,发出清脆悦耳的叩叩声。一路行,一路看,道中车马来往,游人商贩络绎不绝,两侧花枝摇曳,传来芬芳香气。
“这便是乐暨。”樊枫君笑道,“繁花盛开之城,四季鲜花绽放,姹紫嫣红,不知较之南方如何?”
穆雪英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随意一扫城内,与普通城镇并无甚么区别,哪有樊枫君吹得那样厉害?
至于什么鲜花小草,穆雪英更是不感兴趣,把樊枫君的话全当做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漏得干干净净。
樊枫君依旧滔滔不绝:“乐暨在北方素有小江南之称,一条湛河蜿蜒穿过城中,居民引水浇花,悉心栽培养护,这才有了繁城的美名。你看街上的枫叶红了,是不是很漂亮?”
穆雪英面无表情地直视前路,已经觉得有点无聊了。
“你喜欢什么花?还是树?抑或草?”樊枫君得意洋洋道,“万物皆有灵性,乐暨土地适宜花儿生长,城中居民俱是出众的花匠,许多花即便不在花期,亦能开放。”
“阿英,你为何不说话?有没有闻到花香?好闻么?嗯?”
穆雪英:“……”
穆雪英调转马头,拐弯驶入另一个岔口,脑中念头是要么离这话痨远远的,要么现在就出城回家算了。
樊枫君毫无自知之明,跟上来继续聒噪:“你更喜欢这边?平日我不大过来此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免得碰上不解风情的家伙。”
穆雪英始终不答,略微加快速度,只想赶紧甩脱这人。他快樊枫君亦快,牛皮糖般黏在穆雪英身后,其时道中行人众多,竟甩脱不掉。
“院子里伸出来的是茉莉花,你看这些花儿清清淡淡的,乏味无趣。”樊枫君突然反应过来,“唉,怎跑到这里来了……正好趁那姐妹俩不在,你等着……”
穆雪英实在忍无可忍,猛然勒马停下,带着愤怒扭头,对身后的樊枫君怒目而视。
就在那一刻,清风徐来,扬起他的几缕发丝,花枝拂动,东风吹落茉莉雨,晕开无尽宿命的味道。
穆雪英霎时察觉到什么,目光略微偏转,樊枫君的身影在他余光中虚化为模糊的一团,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来,微风掀开车帘,车中人恰好向外看来,心有灵犀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满庭茉莉花香之中,穆雪英微微睁大双眼,马车内,练羽鸿的面上同样现出惊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