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些。
而他那条试图隐藏在购物车阴影里的尾巴,却在苏夏说出那句话的瞬间,猛地僵直,然后尾尖不受控制地、飞快地卷曲了一下,又迅速强行伸直,透出一股欲盖弥彰的慌乱。
苏夏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那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尾巴,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下,将两人一车的影子拉长。购物车里,生活必需品井井有条,而唯独那包小小的桃子干,躺在角落,像是一个无声的、温柔的例外。
苏夏那声“噗嗤”的轻笑,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司徒悠强装平静的心湖。他感觉耳根的热意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握着购物车推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强迫自己将视线牢牢锁定在前方的货架标签上,仿佛那上面写着什么绝世秘籍。
“……别说话。”
他再次低声说道,这次的声音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无奈,尾音几乎消散在超市嘈杂的背景音里。那条试图藏匿的尾巴,因为主人的心绪不宁,尾尖几不可查地颤抖着,最终还是没能维持住挺直的伪装,悄悄卷起来,勾住了购物车的金属网格。
苏夏看着他这副明明做了体贴的事、却别扭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又软又痒。她善解人意地没有再继续调侃,只是嘴角噙着压不住的笑意,乖乖跟在他身边,不再往车里乱扔东西。
接下来的采购流程顺畅了许多。司徒悠严格按照清单,精准地拿取需要的物品:低脂牛奶、全麦面包、新鲜的鸡蛋和蔬菜,以及一些基础调味料。每拿一样,他都会下意识地核对一下品牌和生产日期,动作严谨得像是在进行化学实验。
苏夏则安静地跟在旁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偶尔在他拿起某样她也很喜欢的食材时,眼睛会微微一亮,但不再出声打扰。她发现,观察他这种一丝不苟的采购过程,本身也很有趣。他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高效、准确,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安心的可靠感。
当清单上的最后一项——一包海苔被打勾后,司徒悠推着车,转向通往收银台的方向。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乳制品冷藏柜,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苏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看的是她常喝的那个牌子的桃子味酸奶。冷藏柜里,粉色的包装在一堆白色和蓝色的酸奶中格外显眼。
他记得她喝这个。这个认知让苏夏心里又是一暖。
司徒悠似乎只是无意间瞥到,并没有停留,继续推车向前。但苏夏注意到,他那条刚刚放松下来的尾巴,在视线扫过酸奶柜时,尾尖几不可查地向上翘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原状。
两人沉默地排队、结账。司徒悠利落地将商品一件件放到传送带上,动作依旧有条不紊。当轮到那包孤零零的桃子干时,他的手指在上面停顿了半秒,才将其放下,仿佛那是什么需要特殊对待的物品。
收银员扫描商品时,苏夏站在司徒悠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那头在超市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的白色卷发,目光最后落在那条此刻正安静垂落,但尾尖还残留着一丝不自然卷曲的恶魔尾巴上。
她悄悄地、从购物袋的缝隙里,将那包桃子干拿了出来,攥在手心。
走出超市,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过来。司徒悠两手各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购物袋,里面主要是他采购的食材和日用品。苏夏本想帮忙提一个轻的,却被他用眼神无声地制止了——按照他单方面理解的“公约”,重活归他。
苏夏只好跟在他身边,手里捏着那包桃子干。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了一段路,苏夏忽然快走两步,与司徒悠并肩,然后将攥在手心里的桃子干递到他眼前,晃了晃。
司徒悠脚步未停,侧过头,深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疑问。
“喏,”苏夏笑嘻嘻地说,粉色眼眸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封口费’升级版!谢谢司徒同学手下留情,没有把我的‘心头好’也清理出去。”
她的笑容坦率而明亮,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真诚的感谢。
司徒悠看着她递到眼前的桃子干,又看了看她笑得弯弯的眼睛,傍晚的风似乎将他耳根最后那点热意也吹散了。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去接那包桃子干,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的路,喉结微动,低声说:
“……你自己吃。”
声音虽然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紧绷。
苏夏也不强求,笑嘻嘻地把桃子干收回口袋:“那好吧,回去分你一半!”
司徒悠没有回应,只是提着购物袋继续往前走。但苏夏敏锐地看到,在他转过头去的瞬间,他那条一直被主人努力控制的尾巴,终于放弃了抵抗,尾尖轻松地、幅度小小地向上扬了一下,在夕阳的余晖中划过一个几不可见的、愉悦的弧度。
沉甸甸的购物袋在他手里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沉重了。街道两旁的路灯渐次亮起,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并肩而行的两人。
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桃子干的甜香和傍晚的微风中,悄然滋长。
夜色渐深,城市褪去白日的喧嚣,沉入一片灯火阑珊的静谧。司徒悠的次卧里,只有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和鼠标精准的点击声回荡。他正专注于一个需要极高专注力的《绝区零》极限挑战,屏幕上的角色在他的操控下于枪林弹雨中穿梭,每一个指令都冷静而果决。
直播间的弹幕快速滚动,粉丝们为他精妙的操作喝彩。他偶尔会用简短的词语回应关键问题,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时间悄然滑向午夜。
就在一场激烈的BOSS战暂时告一段落,进入短暂休整期时,次卧的门被极轻地敲响了。
“叩、叩。”
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性,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战斗。
司徒悠正端起旁边的水杯喝水,闻声动作一顿,深红色的瞳孔瞥向房门方向。这个时间点……他放下水杯,对着麦克风低声说了句:“稍等。”随即熟练地暂时关闭了麦克风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