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苏夏探进半个身子。她已经换上了柔软的睡衣,银色长发松散地披着,脸上带着一点熬夜后的倦意,但那双粉色眼眸在看到他时却亮了起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碗,碗里冒着丝丝热气,一股淡淡的、带着奶香和谷物焦香的气息随之飘了进来。
“那个……我看你直播很久了,做了点宵夜。”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将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就是简单的牛奶燕麦粥,放了点蜂蜜,不占肚子,也好消化。”
司徒悠的目光落在那个冒着热气的瓷碗上,又移到苏夏带着倦意却写满关心的脸上。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直播时不习惯吃东西,也不喜欢被打断节奏。
“不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依旧维持着平时的冷淡,“我不饿。”
话一出口,他就看到苏夏眼底那簇小小的火苗似乎黯淡了一下,举着碗的手也微微往回缩了缩,连带着她身后那条原本微微摇晃的爱心尾巴,也耷拉了下来。
“……哦,好吧。”她小声应道,语气里难掩失望,“那……你忙。”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司徒悠的视线捕捉到了她指尖的一小片红痕,像是被热气烫到的痕迹。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碗看起来熬得恰到好处、点缀着些许坚果碎的燕麦粥上。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没能再次说出口。
他想起了那包被留在购物车里的桃子干。
“……放着吧,我一会饿了吃。”就在苏夏的脚即将迈出门槛时,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
苏夏的脚步瞬间停住,有些诧异地回过头。
司徒悠没有看她,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他重新打开了麦克风,对着直播间说了句“继续”,操控角色进入了下一个战斗区域。整个过程自然流畅,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有那条垂在椅子后面的尾巴,在说出“放着吧”三个字后,几不可查地、幅度极小地甩动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透露出主人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苏夏看着他这副故作冷淡的样子,再看看他面前那碗被“接纳”了的燕麦粥,眼底的光芒瞬间重新点亮,甚至比刚才更加璀璨。她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轻手轻脚地将碗放在他书桌一个不会妨碍操作的角落。
“那你趁热吃一点哦!我不打扰你啦!”她用气音小声说道,然后像只偷到小鱼干的猫,心满意足、脚步轻快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次卧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剩下游戏音效和键盘声。但空气中,却多了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夏的桃子甜香。
司徒悠的目光紧盯着屏幕,操作依旧精准。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当他终于再次找到一个喘息的机会,手指离开键盘鼠标,准备喝水时,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碗燕麦粥。
粥已经不再滚烫,温度应该刚刚好。奶香混合着蜂蜜的甜香,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伸出手,端起了那只白色的小瓷碗。
碗壁是温热的。
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燕麦煮得软糯适中,牛奶的醇厚和蜂蜜的清甜完美融合,偶尔咬到的坚果碎增添了香脆的口感。味道……很简单,却很舒服。
他安静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依旧斯文克制。
直播间里,粉丝们还在为刚才的战斗热烈讨论,没有人知道他们崇拜的大神,此刻正坐在屏幕后,沉默地吃完了一碗由室友送来的、带着些许笨拙关心的宵夜。
当他放下空碗时,那条一直安静垂落的尾巴,尾尖无意识地、轻轻点在椅腿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哒、哒”声,节奏轻快。
好像……偶尔被打断一下,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他甚至开始觉得,这种带着食物香气的“干扰”,似乎……比纯粹的寂静,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
空碗被轻轻放回桌面,发出细微的磕碰声。司徒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凉的水流似乎将口腔里残留的那点甜糯也一并冲刷下去,只余下一种奇异的、胃里暖暖的充实感。
他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投入游戏,手指在键盘鼠标上飞舞,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直播间的观众依旧沉浸在紧张的战局中,无人知晓那短暂的静默里发生了什么。
然而,某些变化确实在悄然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心照不宣的“投喂”模式被固定了下来。每当司徒悠进行深夜直播,尤其是在挑战高难度内容、精神高度集中的时段,苏夏总会找到合适的间隙,端来一些简单易消化的宵夜。
有时是一小碗撒了海苔碎的茶泡饭,有时是几块烤得恰到好处、抹了少许黄油的手撕面包,有时甚至只是一杯温度刚好的、加了少量蜂蜜的热牛奶。
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小心翼翼地询问,也不再因为他简短的拒绝而轻易退缩。她总是能找到他战斗的间歇,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补给兵,精准地出现,放下食物,轻声说一句“趁热吃”或者“补充点能量”,然后便迅速离开,不做过多的停留,尽量不打扰他的节奏。
而司徒悠,也从最初的明确拒绝“不用”,到后来沉默的默许,再到最后,甚至会在她放下食物时,给出一个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颔首动作。
他依旧很少在直播时吃东西,但苏夏发现,只要她送去,无论他当时是否立刻享用,等到下播后,那些碗碟总是空的,并且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放在厨房的沥水架上,仿佛在无声地履行着《合租公约》中“谁使用谁清理”的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