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陈除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好像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砸碎,艰难愈合后又被再次砸碎,大脑则是被肆意搅动一样,滔天痛意下陈除几乎崩溃。
匕首就在不远处,只要陈除一伸手就能够过来,然后对准自己心脏。只要拿到匕首,只要插进心脏里,待到心脏停止跳动,他就不用再被疼痛折磨了,他就解脱了,只要拿匕首了结自己。
但是不。
绝对,绝对不能这么做。
陈除忍着疼痛把匕首扔到更远处,自己则一点点挪到角落的位置,将所有的痛苦压抑在方寸之地。
冷静,陈除,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根本没有受伤,这里也除了你自己外没有存在能伤到你,现在的所有感觉都是假的,一定要坚持住!
陈除力气大的几乎要在头骨上留下痕迹,并且随着时间推移皮肤开始渗出许多血珠。发黑的,不健康的,疯狂传递不祥信号的,让陈除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的。
他要是没受伤的话,会流血吗?
陈除恍惚想到这一点,忽然就很想很想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体。陈除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陈除将手凑近自己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陈除就这么盯着,看着,直到渐渐看到越来越大的洞。那些不正常的液体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不对,不对,他受伤了,而且很严重,他的右手,不,他的全身,他的全身都有伤口,现在的他就和贴了胶布然后被刺猬扎了一圈刺的气球一样,不停的往外流着宝贵的血。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没有人能保持这么久时间的这种程度的流血,他马上要死了。不,他不会死。
‘没错,你不会死。’
一个声音贴着陈除耳朵响起,轻轻的柔柔的,和小猫一样,又和羽毛一样,轻,找不到踪迹。
‘没错,你不会死,因为你被寄生了,就在刚刚。有一群小虫子钻进你的皮肤里,潜到你的血管里,它们的踪迹无法抹去所以你一直在流血,它们的可怕你不会知道的,但是你不会死。寄生虫是没办法单独存活的,脱离血液太久它们就会死亡,繁衍的欲望和恐怖的繁殖力又让它们必须不停寻找新的宿主。宝贝,你不会死的,在它们驱使你的身体,操纵你的思想,使用你的力量,将你最在乎的伙伴变为新的宿主前你都不会死的,它们需要你。你会为它们的繁衍而努力,将你的同伴变为新的培养皿的,对不对?’
“不对!”
陈除抱紧头,使劲摇晃自己脑袋,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身体里的虫子甩出去。
“我才不会让它们得逞,我才不会允许它们伤害我的朋友!”
‘不,你会的。它们很快就会入侵到你的大脑了,然后一点点吞噬你的思想,直到只剩一点。它们会让你看着你是怎么将对你不设防的朋友害到无法反抗的地方,让你看着你是怎么用那把匕首划开他们的皮肤血管然后把它们的卵放进去开始循环,让你看着他们挣扎、痛苦、像你乞求解脱却毫无作用,然后违背本心地去伤害更多的人,那些你们拼了命保护的人,就和那些叛徒一样。和那些人类叛徒,一样。’
人类叛徒……我?
莫大的恐慌几乎要掀翻陈除,而大脑加剧的疼痛和细碎的仿佛幼虫啃噬血肉的咀嚼声、爬行的沙沙声更让那个声音说的话可信。
他被寄生了,那些看不见的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脑子里,它们已经开始吞噬他的意识,准备操控他伤害他的朋友了!这绝不可以!绝不!!!
“呵。”对方嘲笑陈除,“像你这样想的人可多了,可是他们最后的结局呢?还不是被吃掉了,操控了,成了行走的不会被拦住的人形炸弹。我和你说啊,曾经有个比你还要强大坚韧的人类,比你崇拜的那个强者还要强大的人类,因为相信自己的妹妹而被它们寄生了。他拼命想办法把虫子驱逐出去,拼命想把那些可恶的虫子杀死,他那么强,那么让人敬仰,可最后啊,他还是失败了。’
‘他成了寄生虫的培养皿,摆脱跟踪他的便衣来到人流量最大的商场,然后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哎呀我是不是忘记和你说了?因为那个人类很强很强,血液还很特殊,导致他体内的虫子发生了变异,不仅可以更久地脱离血液环境啊,还长出了翅膀。很小很小的翅膀呢,但是那也是翅膀呢,它们会飞了呢,会飞的食人虫哦,超级多呢。”
陈除恐惧了。
陈除好像看到了被操控的自己,和那位前辈一样前往人流量最大的商场,然后用匕首划开手掌,暴露在空气中的血管里飞出来晃晃悠悠的食人虫。它们舒展着翅膀,摇晃着身躯,因为周围众多的可寄生体欢呼。
他也会这样的,食人虫培养皿,会飞的食人虫,他也会这样的,和老师一样,从英雄成为罪人。
“我会和老师一样吗?我会吗?我……会这样吗?”
开刃的匕首在陈除眼里愈发清晰,就好像黑夜里的海上灯塔可,绝望下的沙漠绿洲,承载着末路人的最后希望。
他会吗?
不,不会。
陈除自问自答,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