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只剩下细密的雨丝还在车窗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塞缪尔似乎也放松了些许紧绷的神经,甚至跟着车内重新响起的轻爵士哼起了不成调的旋律。导航显示距离曼彻斯特只剩下不到半小时车程。
“看来你的F1车手梦暂时还安全。”玲王调侃道,目光落在窗外不断掠过的路牌上。
“当然,我说过我的专业程度……”塞缪尔的话音未落,车身忽然传来一阵沉闷而有节奏的异响,手中的方向盘开始传来不正常的震动。他低咒一声见鬼,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心疼。
他稳稳地将车滑向硬路肩停下,一边安抚玲王的情绪:“别担心,只是一点小问题,我们会很安全的。我保证。”对方只是抱着双臂沉默不语。
塞缪尔下车查看,左后轮果然瘪了,一颗不幸的螺丝钉正深深地嵌在其中。看来不是自己的问题,只是碰巧今天稍微有点倒霉。冲着天空大骂了一句F开头的脏话,他挤出笑容回到车上,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专业形象:“一点小意外,Boss。我马上联系道路救援。”
玲王不置可否,只是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祸不单行。”
塞缪尔凑过去看,屏幕上赫然是几通打不出去的救援电话。这片区域信号微弱,手机在无服务和仅限紧急呼叫之间徘徊。原来从事故发生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在想办法了,真是的,这不是完全没信任我吗?他苦笑。
“啊哦,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叫司机来送我呢?”玲王笑着调亮灯光,“亲手揽了个大麻烦啊。”
“至少我们还能聊聊天。”塞缪尔摊手,“反正都会被困在这里,我总比司机要更会讨你欢心吧?”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后,雨没有停的迹象,救援也毫无影子。塞缪尔咬咬牙,看向后备箱——里面确实有备胎和工具。时间就是金钱,而且老板得来不易的休假可不能耽误在交通事故上。他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副驾,然后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准备投身于这项与他形象格格不入的体力劳动。
“噢,该死。。。。。。。”
“这玩意可真见鬼!”
“……”
玲王本想继续看戏,但隔着窗子看着塞缪尔在冷雨中笨拙地研究千斤顶,实在是于心不忍。况且这家伙的包袱实在太重了!究竟是谁教给他生存技能——干体力活的时候还这样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经纪人先生试图保持优雅却越发狼狈的样子太过可怜,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推门下车。
“塞缪尔,让开点。”玲王接过工具。
他当然没换过轮胎,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观察力让他很快摸清了门道。塞缪尔则举着手机,试图用那微弱的屏幕光为他照明,同时用身体尽量替他挡雨。玲王的手蹭上了黑色的油污,而塞缪尔那件定制的衬衫也彻底毁了。
“亲爱的,说不定你真是汽修领域的遗珠。”塞缪尔在照明的时候无事可做,自上而下地观察玲王那张专注的脸,他的眼睛很亮,此刻睫毛正缓慢地眨动,看起来比平时颐指气使的样子要可爱得多。可能是昏暗的环境令人紧张的缘故,塞缪尔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泛起陌生的情绪。屏幕自己熄灭了,两个人陷入一片黑暗。
“你竟然还有心思走神?”玲王不满地嘟囔着,“你最好把这份恩情记到下辈子去——这可是御影玲王人生中第一次为别人换轮胎。并且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塞缪尔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只好沉默,平日里能说善道的经纪人先生像他的汽车一样哑了火。
御影玲王对此浑然不知。他半蹲着,身体重心压得很低,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一条腿膝盖几乎触地,另一条腿稳稳地支撑着身体,绷紧的运动裤勾勒出大腿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雨水打湿了他紫色的发梢,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但他毫不在意。
在雨水沿着刘海流进玲王眼睛的前一秒,塞缪尔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将那一缕湿发拨开,将那光滑的额头和微蹙的短眉完整地显露出来。玲王额上自然散发的暖意如此清晰,简直就像自己冰冷的指尖短暂地偷走了一小片属于玲王的温度。这让他迅速收回了手。
上帝啊,我在想什么呢?!
“搞定!”就在此时玲王得意扬扬地站起身,像是刚进了任意球那样同他愉快地击掌,同时也没有忘记拿腔拿调地调侃他:“精英啊……”
玲王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想这种体力活也不过如此,果然自己无论什么都能很快上手。这种熟悉的成就感足以让他原谅事故带来的一系列麻烦,甚至自己的衣服脏了也算不了什么。啊啊,很有趣,就像公路片里的主人公。我现在觉得一点也不无聊。
他疯了,塞缪尔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几乎要疑心那是玲王的第几个人格又出来作怪。对方只是把手机塞到他怀里,摆摆手示意他走远一点:“我要合影留念——”
“诶,是不是干脆把它买下来比较好?”玲王若有所思,下一秒眼睛里闪着亢奋的光,“萨姆!你的车要多少钱,我想要它。”
很好,非常好,这太棒了。塞缪尔松了口气,在心中雀跃。这才是他所熟知的御影玲王:一个文明礼貌的暴君,喜怒无常的天使,乐善好施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