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王半跪在地上,狠狠一拳砸上草皮,顿时泥水四溅。客队稀疏的球迷振臂高呼,把手里的围巾高高举起,所有的憋屈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释放。但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哈特尔普尔联的球员没一个去球门里捡球,全部冲向了边裁,疯狂地举手示意咆哮施压:“越位!他妈的一百万个越位!!”
主裁判的脚步顿住了,他皱着眉,手按上耳机,一边听着里面的声音一边快步走向边裁。两人凑在一起指手画脚地争论着什么。时间在维多利亚公园球场漫天冰冷的雨丝里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玲王站在原地。刚刚沸腾的血液一点点冷下去,不祥的预感如同浮沫一样泛上心头。
最终主裁判回到场内,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动——进球无效!越位!理由或许是在混战中的某一瞬间,在玲王接球前有阿森纳球员处于越位位置并参与了这次进攻。那颗刚刚还在网窝里安静躺着的皮球也成了笑话的一部分。
玲王摊开双手想解释什么,最终只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主场球迷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欢呼,夹杂着一连串的嘲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对吧?一个热身时的停球失误都可能引来满场的哄笑。该死的客场。
哈特尔普尔联获得后场界外球。掷球手奋力将球掷向阿森纳禁区弧顶。他们的高中锋铁塔般卡住位置,在与阿森纳年轻中卫的对抗中完全占据上风,他用后背倚住对手胸部停球,然后不等球落地,直接半转身凌空抽射,皮球入网——
1:0,只不过这一次可没有因为越位而被取消。没有任何争议,没有任何侥幸。
简直像打开了潘多拉的匣子。这一球后哈特尔普尔联士气大振,他们尝到了血腥味。第55分钟,阿森纳后场一次漫不经心的横传力量稍轻,被潜伏已久的哈特尔普尔前锋瞬间断下。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带球杀入禁区,面对出击的门将,冷静推射远角。
2:0!
玲王在中圈附近看着一切,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大声呼喊让队友稳住,又试图回撤得更深去接球组织,但立刻有两名蓝衣的对手围上来用身体将他撞开。可怜的,被困在孤岛上的指挥官。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之前被侵犯的脚踝和后背的伤口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也正是在这时,场边第四官员举起了换人牌。
尼尔·班菲尔德教练和助教面色凝重,低头耳语,最终猛地将利亚姆拽到身边下达战术命令:“听着!我们改打四四二,你顶到最前面和杰克打双前锋!”
他用力捏着利亚姆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湿透的球衣。
“我们没时间了,战术只有一个——长传,找你们的头!利用你的跑动去给我争顶,或者干脆把球摆渡下来制造混乱,他们的中后卫转身慢,我要你不停地冲击他们身后!明白吗?!打破这该死的僵局。你可以的吧,弗林?”
利亚姆瞬间理解了自己临危受命的压力,不再嬉皮笑脸了:“明白老板!尽管把球送进来就好!”
他转身大步跨过边线。他望向正低着头步履沉重走向场边的玲王,他的小室友看来可真狼狈,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如今却满身泥水。
两人在技术区边缘无言交汇。利亚姆朝着玲王高高举起了他那只干燥温暖的右掌。玲王抬起头,雨水混杂着泥水从他湿透的刘海滑落,流过他写满不甘心的脸。他看着利亚姆,缓缓抬起自己因疲惫和寒冷而微颤的脏手,用尽此刻全部的力气啪一声结结实实地与搭档击掌在一起。
“看你的了。”玲王的声音沙哑。
比赛时间已经到了七十六分钟,利亚姆·弗林没有时间回应他的托付了,径直跑向疲惫的队友们,抬高双手大声呼喊:“都把球传进来!”他必须把教练的吩咐带回场上去,那是他的战术使命。
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秒钟仿佛被无限拉长。玲王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跑动时带起的风打在脸上,自己背对着一片狼藉和2:0的残局,如今却要把这些留给并未完全康复的搭档去应付了!御影玲王从来不是一个善于逃避的人,而在赛场上愧疚感实在是太多余的感情。
尽管他理智上清楚地知道一切。自己已经身背黄牌,每一次对抗都不敢放开手脚,球队原有的战术体系在对方的绞杀下已经彻底失灵,久攻不下反被连灌两球。在比赛还剩十几分钟时,换人改用最简单粗暴的长传冲吊放手一搏,是教练在这种情况下最合理的做法了。
换人放手一搏,理所应当。被换下的也理应是他这个陷入重围,体能见底,且身已染黄的核心。
道理他都懂。
御影玲王僵直地坐在替补席的塑料板凳上,身上裹着干燥的外套,目光却死死盯在利亚姆的身上。没有人敢和他搭话,直到班菲尔德教练打破僵局:“因为把你换下来,有情绪了?”
“我没有。”玲王摇头,声音闷闷的,“我很担心弗林。他脚踝的伤根本没完全好透。他不是百分百状态,在这种场地上和那些家伙……”
“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样。”
玲王终于微微偏过头用眼神表达疑问。班菲尔德却只是叹气,目光也投向场内,看着利亚姆正不惜体力地追逐一个几乎不可能追上的界外球:“你也再多相信那小子一点吧——像他做的那样。”
“上次比赛后他跑到我办公室,也是用这副语气对我说的。”教练停顿了一下,模仿着利亚姆的腔调,“老板,再多相信御影一点吧!他可以的,他一定会带来胜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