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直往下冒。
这一刻,我真是恨极了徐知微。我一个瘫子,真是跑也跑掉,躲也躲不脱,真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鸨母伸出手摸摸下巴,思索了一阵,分外亲热地扶上我的肩膀,点点头道:“行,我就这么带话与她,不过她来不来,我就不晓得了。”
我僵硬在原地,恨不得立刻弹跳出去。
接着她又唤伙计:“阿贵,愣着做什么呢,快送姑娘出去。”
看来竟然连徐知微的姓都不晓得。
我倒是不愿意让伙计扶,又怕那鸨母转变念头,只能任由伙计帮忙。我拄着拐,两只手像摇桨一样向外划。
只见那鸨母盯了我许久,似怀念也似惋惜,在背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呵呵,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玄珠了。”
我哪管得了什么黑珠白珠,跟那老鼠见了家猫一样,火速向屋外逃去。
一脱离鸨母的视线,我立刻摆脱伙计的搀扶,独自往外走。
这一路上,我分外留心,生怕身后有人跟随。好在那鸨母似乎就此作罢,没有更多举动。
我一直心不在焉,直到路过商业街,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
吸引我的是一个背着糖葫芦的货郎,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喊:“糖葫芦,冰糖葫芦!”
这时我忽然想起来,我的两个妹妹最爱吃糖葫芦了。那东西酸酸甜甜的,外头一层脆脆的冰糖,谁小时候看了不流口水呢?
但是不能总吃,一来费钱,二来是怕坏牙。可是我晓得,同样的东西,他们却会偷偷买给阿弟吃,这时候便不怕坏牙了。
我昨日才要的银钱,今天已经到手,便买了四根糖葫芦。又因为手上要拄拐不方便,便让货郎装好了,挂在手上。
然后拄着拐,慢慢地回家去。
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在天井里头跳皮筋。阿弟也在,但是他独自握着两个布老虎在打架。
因为他最受宠的缘故,每次玩得不高兴了,便要向爹娘告状,两个丫头很不爱与他玩。
而且他秉性不怎样好,几次偷拿家里的银钱去花。最厉害的一次,杂货铺的老板拿了人,要爹娘去赎,好说歹说才没有报官。
我走到妹妹身边:“阿如,阿意,你们且跟我来。”
我把她们带到了徐知微的屋里,拆开纸袋。
因为我拄着拐,行动不方便,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歇一歇的缘故。纸袋里包的冰糖葫芦已经化开,不似原来那般香甜,反而泛着粘腻。
可是两个小女孩看见它们,依旧是乐开了花。阿如极珍惜地伸出手指,蘸了蘸上面融化的糖浆,咬进嘴里。
我本想教训她这不干净,转念一想又停住了,这才多大的事,她们这一生要挨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多吗?
接着阿如将自己的另一支糖葫芦递过来:“姊姊,我吃一支就够了,这一支给你吃。”
大约是刚刚才舔了一口糖浆,说这话的时候她也不怎么留恋,反而很高兴。
阿意已经将一颗山楂囫囵咬进嘴里,这时也口齿不清的地递上手中的木签子。
因为跑跳的缘故,她们那两张生嫩的小脸红扑扑的,眨巴着一双双水润润圆溜溜的大眼睛。
我揉了揉她俩的小脑袋,就着两个人的糖葫芦串儿,一人咬了一只,也跟着有些含糊不清道:“我吃好了,糖葫芦坏牙,你们回去要把牙齿给弄干净。”
她们自然是欢欢喜喜地应了,扎着髻的两个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我也跟着下意识欢欣,这两个小丫头,多可爱呀。
凭什么因为是姑娘,就要俯首低眉,为人做牛马呢?
凭什么我阿弟那样,学了几个月书大字不识,还要总挨先生罚站的货色,却被当做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