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呀,沐祈姐姐何必如此消沉?”诗冷凝正对着一面海兽葡萄镜卸妆,纤指灵巧地解开耳坠银钩。
那对明珠耳坠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与她慵懒嗓音相和:“你可是被凌苏曼婆婆亲口批过命格的女娲转世呢。上古神祇转生,自有天道庇佑,你的爱犬大黄定会逢凶化吉,早日回到你身边。”
她将耳坠收入妆奁,转身时鬓边碎发在颊边轻晃:“说不定明日一早,它就自己来到宫门口了。”
云芷正跪坐在榻边小几前摆弄茶具,闻言抬头瞪她:“你少说风凉话!又不是不知道沐祈和大黄的情分——”
话音未落,紫砂壶嘴冒出缕缕白汽,菊花特有的清苦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
她小心斟了一盏推到我手边,“快趁热喝,特意加了你最爱的荔枝蜜。”
我勉强支起身子,茶盏在掌心传来暖意,却暖不进心底。
“没有大黄……”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我的人生……就像御花园那潭死水,扔块石头都激不起涟漪……”
窗外最后一道霞光正掠过飞檐,惊起几只归巢寒鸦。
我怔怔望着它们消失在暮色里,想起去年此时,大黄总爱在此时追扑廊下飘落的银杏叶。
它圆滚滚的身子扑腾时,颈间小金铃叮当作响,那声音至今还在梦里回荡。
“又说傻话。”虞衡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她刚交脱下九级侍卫制服,玄甲未卸,带着一身秋夜凉意转入内室,将佩剑倚在门边,“御花园那潭死水底下通着暗河,上月不是还跃出一尾红鲤?陛下都说那是吉兆。”
她自行取了盏茶一饮而尽,“你的大黄,比那潭水有灵性得多。”
诗冷凝噗嗤笑了,继续对镜梳理长发:“虞姐姐这话说得,倒比苏曼婆婆还像半仙。”
她拈起梳妆台上一个锦囊晃了晃,“喏,前日内务殿新配的安神香,说是用沉水香并白芷制成,最宜宁心静气。沐祈不如试试?”
我摇头,将脸重新埋进软枕。
虞衡端来刚沏的菊花茶,氤氲热气模糊了她刚毅的轮廓:“沐祈若实在心急,不如再访苏曼婆婆?她既通晓异术,或能指点迷津。”
我摩挲着茶杯上缠绕的青花纹路,顿时想起十一岁的那个雨夜。
球球的前世“大黄”为护我而被野猫撞伤,摔倒时呜咽着舔我手心,琥珀色眼里映着我泪流满面的模样。
凌苏曼说灵犬魂魄不灭,七日之内必在新生幼犬中寻得宿主。
“你们说——”我忽然直起身,“球球会不会根本不想回来?”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云芷梳子“啪”地掉在地上,虞衡斟茶的手顿了顿。
殿内只剩茶香袅袅。
其实我明白,球球若在,定会如往常每个黄昏那样,叼着我的衣袖往房间里拽。
它最爱吃的是肯德基的肉骨头,我一直都记得牢牢的。
有些印记,比胎记更难磨灭。
“明日。。。”我将凉茶一饮而尽,“明日我要继续寻找它。”
第三天下午,就在我几乎要按捺不住,想亲自外出寻找时,宫人匆匆来报——有人带着公告上的狗,来到了凌宫门外!
我几乎是飞奔而出。
宫门外,站着的正是选美大赛上那个牵着土黄色串串犬的年轻人。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手中紧紧牵着那条土黄色的狗。
“球球……”我颤抖着呼唤这个名字。
那只土黄色的串串犬听到我的声音,耳朵动了动,抬起头看向我。它的眼神依旧是那样温顺,带着点历经世事的淡然。
它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它突然挣脱了年轻人的牵引,朝着我小跑了过来!
它没有像鲁鲁修那样兴奋地扑跳,只是走到我脚边,用它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依赖地蹭了蹭我的小腿,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满足而悠长的呜咽声。
那一刻,灵魂深处的共鸣如此清晰!
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