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桥却没有看他们任何人,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铁锈,平静地叙述起自己的罪行。
“我用工地的大锤,敲碎了他的膝盖骨,他跪在地上求饶,声音像条癞皮狗。”
“我放了把火,把邻居家点了,听着她在火里尖叫,我心里很平静。”
“那个男老师,我用砌墙的抹子,隔开了他的喉咙,血是温的,喷了我一脸。”
“我将我的老板推进了水泥桩……他看我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没有咆哮,没有激动,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出每一次夺取他人生命的过程。
人们看他的目光从最初的惊疑,逐渐变成了存粹的恐惧与厌恶,仿佛在凝视着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恶魔。
“杀人犯……”
“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投票!就选他!”
窃窃私语声蔓延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致的审判。
最终不知是谁带头,低语汇聚成了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声音。
“你……是有罪的!”
高桥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默默承受着所有指向他的、混杂着恐惧与审判的目光。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甚至在等待着这个结局。
“喂大叔,做了这么多,落到这步田地……你后悔吗?”五条悟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一幕。
高桥笑了,那笑声沙哑干涩,比哭还难听,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后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厚茧和伤疤、曾握过铁锤、点过火焰、扼过喉咙的手。
“我后悔……”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我后悔让那几个狗杂种死得太痛快了!!!”
“我后悔没把那混帐的骨头一寸寸敲成渣子!我后悔没让那老妖婆在火里烤上三天三夜!我后悔没把那禽兽的皮剥下来!我后悔没让周扒皮在水泥里多泡一会!!!”
他每说一句,身上的凶煞之气就浓一分,那是在无数个日夜里被仇恨啃噬,被痛苦煎熬所积累下的,几乎实质的戾气。
但紧接着,他那汹涌的恨意像是撞上了无可逾越的冰山,高大的身躯瞬间佝偻下去,那滔天的气势瞬间消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哀伤和苍凉。
“我更后悔……”他的声音徒然低了下去,“我后悔……自己没用……是个废物。”
“我后悔……没能早点看清那些人渣……”
“我后悔……那天下午……为什么没能早点接我女儿放学……”
“我后悔……在她们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我这个爸爸,却他妈的不在她们身边!”
最后几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血泪。
那份深沉的、无法弥补的悔恨,远比他对仇人的恨意,更加千百倍地折磨着他的灵魂。
说完这些,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重而坚定地,朝着祭坛走去。
在他身后,幸存者们不约而同地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笑容。
“等等!”这两个字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夏油杰袖中的手无声地握紧。
有什么东西宛如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入了他一直固守的信念核心!
那种根基被动摇时产生的灵魂层面的撕裂感让他头痛欲裂,自己一直用以评判世界的标尺,竟在此时彻底失灵了!
眼前这一幕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措,这个结局,不对!这不应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阻止他!”
“就是!你那么不忍心怎么不替他去死!”
“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们两个累赘拖后腿,我们说不定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