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ntually。(总有一天。)”Judy面无表情地重复道。她端起刚刚冲好的那杯滚烫的黑咖啡,什么都没加,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大口。纯粹的苦涩味道瞬间蔓延开,让她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振。
——去他吗的‘Eventually’。她听到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刚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正躲在整个海伍德最破败的片区、躲避着某个天知道的危险!还“几天,几周”…说得好像她突然想要度个假,坐上了飞机才想起来忘记通知我一样!还有那语气…那充满疲惫又莫名自豪的混账语气。她又干了什么蠢事对吧?某件又愚蠢、又危险、还自以为英勇的事。而我能做什么?我就坐在这儿…喝着咖啡干等,嗯?而且谁又能保证那该死的“Eventually”到底会不会到来?
她放下了杯子。
“Okay,”她说,语气平静得可怕。“‘Eventually’isagreatplan。Reallysolid。Whileyou’rewaitingforthe‘heat’topass,doyouneedmetopackyoualunaybesendoveryourfavoritepillowsoyoufeelmoreathome?(‘总有一天’,这说法听起来真好,特别靠谱。在你等‘风头过去’的时候,需要我给你打包午餐盒吗?需要我把你最爱的枕头邮寄过去吗,好让你住得更舒服?)”
讽刺的词句像连发的子弹一样打了出去。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刻薄,但她控制不住。担忧和无力感在她心里发酵,最终变成了带刺的、伤人的保护壳。
“……”
“Ihavetogotowork,Lee。(我该去工作了,Lee。)”她看了眼时间,语气变得公事公办。“Unlikesomepeople,Ihaveajobthatrequiresmetobephysicallypresent。Trynottogetyourselfflatlinedbeforeylorious‘eventually’arrives。(不像某些人,我的工作得本人到场。在你的‘总有一天’到来之前,可别把自己作死了。)”
她没有等待回答,直接挂断了通话。
公寓里再次恢复了寂静。Judy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还在晨光中冒着热气。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然后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将脸缓缓、缓缓地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
——
2077年11月12日,星期五,18:03AM
一通电话叫醒了Lee。
她蜷在丽景区藏身处的破床垫子上,睡了整整九个小时。
但她睡得不好。也许是床太硬了。也许是她既没有外套也找不到被子来盖。也许是对海伍德‘水土不服’。也许是因为她把唯一这扇窗户关得太死,房间内的空气发霉了。也许是因为Judy最后的话语就像缠绕在心上的荆棘,一重一轻地往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刺,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又也许是她索性放弃了挣扎——她觉得自己真是活该,为什么总是害她担心?
她想回家。她想立刻回家。
她真想现在就亲眼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但——操。谁会知道那个满夜城追杀所谓‘SoloofWatson’的该死的卡鲁波什么时候消停?
她揉着眉心。头疼并没有缓解。
铃声还在不识趣地响。她重重叹了口气,闭着眼摸向一旁的Agent,随意地接起。
“Hello。(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低沉、平稳、带着拉丁口音的年迈男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就像在橡木桶里浸泡了十年的龙舌兰陈酿。
“AmIspeakingtoLee?(同我讲话的是Lee吗?)”
“。。。Yeah。(…是我。)”
“Xavitheassassinreendedyou。Saidyoureaprofessionalwhoknowshowtogetthingsdonequietly。(杀手Xavi举荐了你,说你是深谙无声之道的专业人士。)”那声音用词直接,没有半句废话。“Ihaveapropositionthatmightiyou。MeetmeatElCoyoteCojo。Sedfloor。Iwillbewaiting。(这里有桩差事或许能引起你的兴趣——野狼酒吧二楼,我在此静候。)”
说完,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给Lee提问或拒绝的机会,电话就□□脆地挂断了。
“嘟——嘟——”
Lee的脑子还不太清醒,愣在原地。
……杀手?就那货?Lee试图把“Assassin”这个冷峻酷炫的身份和那个语气戏谑、带着点儿滑头的‘新房东’联系起来。
野狼酒吧…Lee搜索着这个地名,侧头望向窗外再次阴沉下来的天空。——还要往西南方向走,那是瓦伦蒂诺帮的地盘。
她撑起身子,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无视-关机-倒头继续睡,还是认命地爬起来去接这单生意。
毕竟,漩涡帮还在自家门口像疯狗一样乱咬,她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个破公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