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一片寂静。床上那个温暖的热源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已经冷却的、还带着褶皱的床单。
——Fuck。
Judy把脸埋在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上面还残留着她的味道。她昨晚睡得很好,因为她知道Lee只是去执行一个“小小的、安全的”救援任务,并会在天亮前回来。
显然,‘天亮前’这个概念在佣兵的词典里有着更加灵活的释义。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Agent唐突响起。
Judy烦躁地伸手循着音源一通乱摸,找到,抓住,看也没看地划开了接听键。
“What。(说。)”她哑着嗓子说,带着浓重的起床气。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Babe。(…宝贝。)”
那声音比她预想的要轻,要疲惫,但更重要的是,那里面带着一种该死的、藏不住的笑意,就好像对方刚刚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恶作剧。
“Areyouawakenow?(你醒了吗?)”
Judy的身体僵住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从肩膀上滑落。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径直走向厨房。她需要咖啡。立刻,马上。没有咖啡,她的大脑拒绝处理任何与“彻夜未归的混蛋女友”相关的信息。
——很好,非常好。她不仅没回家,没做早餐,甚至还有脸用这种好像刚刮出彩票的语气给我打电话。
对面只是一言不发地耐心等着。
她从橱柜里拿出咖啡豆,动作粗暴地倒进磨豆机,按下开关。嗡嗡的运作声瞬间填满了整个公寓,也暂时盖过了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靠在厨房台面上,Agent贴在耳边,终于开了口。
“Wherethehellareyou,Lee?(你他吗去哪了,Lee?)”
“VistadelRey。(丽景区。)[3]”
Lee用那种上世纪电视节目主持人一样的戏剧化腔调说出这三个词。那口音说不清是英语还是蹩脚的西班牙语,也可能二者都不是。
Judy停滞几秒,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丽景区?她他吗的跑去丽景区干什么?那里除了帮派火并和流浪汉交易二手义体还能有什么?观光吗?
“AndImsafe。(我很安全。)”Lee的声音顿了顿,放得更加轻柔。“Itsjustumm。。。youmighthavetomakeyourowncoffeeand。。。driveyourselftoworkforawhile。(只是,嗯…这段时间你都得自己煮咖啡了,还有…自己开车去上班。)”
磨豆机的噪音戛然而止,整个公寓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Judy缓缓地睁开眼睛。
“Forawhile?(这段时间?)”她平静地重复着这个词,“Define‘awhile’,Lee。Anhour?Aday?(‘这段时间’是多久?说清楚,Lee。一小时?一天?)”
她将咖啡粉倒进滤纸,拿起烧水壶,开始冲泡咖啡。热水冲刷着咖啡粉,散发出苦涩的香气。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Judy能依稀听到几次短促的吸气声,却最终止于嘴边,没能吐出;她几乎能想象到Lee嘴唇翕动、眉毛微微蹙起,那种试图组织起语言的笨拙模样。
然后,Lee的声音再次传来,听起来更疲惫了。
“Days。Weeks,maybe。(几天。也许几周。)”
——几天?几周?这已经不是“在外面鬼混一晚”的范畴了。
——这意味着麻烦。
“Thisheat’llblowover。Iwillmakeithomesafe,backtoyou,eventually。(风头会过去的。我会平安回家,回到你身边。总有那么一天的。)”Lee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