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就是些普通的料子绣工,本县成衣坊一共就三家,每家都有一样的,因着价钱便宜,款式好看,连带外县都过来订货,根本查不出什么。”
“订衣销售均有记录,你可查了那些有无卖给杨家?”
“自是查了,有是有,可若照这般查法,本县之人岂非都有嫌疑?”
胡作宾说得无奈,展昭将验尸记录放于桌上,拿着剑起了身。官方结果已了解清楚,其余之事,得往杨府,见了那杨钧逸再说。
谢绝了胡作宾要备酒席招待的美意后,展昭离了县衙,行至街头,路过一街边小摊,从空气中飘来的面食香气勾起了腹中饥意,摊主是一个约有五旬的老者,一身衣物虽然破旧,却干净整洁,正在手脚麻利地给面中浇汤。
摊中有四副桌凳,此时也只有一位客人。他落座,要了一碗面。
另一位吃面的客人容貌普通,但眉宇间正气凛然,一双眼目炯炯有神,一身粗布短衫,吃相豪放,见展昭看他,也不恼,只冲他笑了笑,视线无意落在一旁的巨阙上,眼神微微一亮,率先开了口:“好剑。此剑何名?”
“巨阙。”
“原来是南侠,”那人眼睛更亮,他端起面碗,一个跃身,便来到展昭桌前,那面汤竟无一滴撒漏,可见功夫不俗,他将面碗放下,坐于展昭对面,上下打量着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听闻南侠英姿焕发,气宇轩昂,即便是入了公门,也仍是心存侠义,令人敬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过奖,阁下是?”展昭见此人言行举止都随意大气,也是心生欢喜。那人吞下一口面汤,抬袖抹了抹嘴,拱手道:“小弟姓沈名秋,字乐平,淮阳人士,路过平江县,正赶上此处牡丹开得甚美,便逗留了一个月。展大哥来此做何事?”年轻人自来熟,一声“大哥”唤得颇为顺口。
“为案而来。”展昭冲他露出一个含着歉意的笑来,沈秋摆摆手,洒脱道:“大哥无需如此,官府办案,自是不能轻易道与旁人,小弟家父在淮阳府做捕头,里面的事我是知道一二的,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可是为了那杀人一案?”
见展昭现出惊诧之色,他抚掌笑道:“大哥莫惊,平江县近来也就这一件能惊得动官府的事,县内几乎人尽皆知,又何况是小弟我?那孙蓉蓉的娘拿草席卷着女儿的尸体,在杨府前哭了三天呢,非说是杨家公子杨钧逸害了她女儿的命。不过后来不知怎么样处理了,以前还总见着孙大婶天天击鼓鸣冤,这些天倒是不见了人影。”
展昭默默听着,心想自是看不见人了,那孙大婶正在开封府等着还她公道呢,他问道:“那究竟是不是杨家所害?”
恰巧这时,展昭的面被端上了桌,老人耳朵灵,将他们的对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他们在谈论那件事,也接话道:“怎么可能呢,且不说杨家帮了平江县人多少忙,单说那杨公子,体弱多病,连府门都少出,一个磕碰就能断了骨头,他要如何杀人呢?”
“我也觉得,孙大婶在杨府哭闹的第三日,我曾远远见过那杨公子一面,白净瘦弱得很,”他撸起袖子,夸张道,“我感觉我一个巴掌就能把他拍碎了。”
展昭失笑,拿起筷子挑起面入了口。面条筋道爽滑,汤汁咸美,散着丝丝小葱清香,他一边吃一边听沈秋与老人就这一件事谈论,心中细忖:县令和百姓所言一致,那杨家确实不似奸佞之辈,可那孙大婶为何口口声声说是杨钧逸害了她女儿?三位被害人应是由同一人犯案作下,而其他两位被害者的家属,又为何不出一声?
碗中面食下了一半,忽听一阵马蹄声疾起,他循声望去,见一白马从街上掠过,四肢修长,毛色在阳光下闪着润泽微光,马上人白衣飘扬,墨发飞舞,眨眼间便转弯消失,沈秋蹭了蹭鼻子,赞叹道:“好一匹良驹!”
展昭却似丢了神一般,举着筷子,一直望着那马离去的方向。
白玉堂?
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