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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缝里的战争(第1页)

周日上午快十点的光景,阳光透过印着淡雅竹叶的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而静谧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明亮的光柱中无声起舞,仿佛时光本身都被放慢了脚步。阮笙坐在书桌前,笔尖在摊开的物理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凌乱的线条,那本厚厚的练习册停留在同一页已近半小时,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此刻像一群焦躁而陌生的黑色蝌蚪,无论如何也无法游进她那被疲惫和空洞占据的大脑。

手机屏幕猝不及防地亮起,伴随着一阵不容忽视的震动。林净发起的群视频邀请,像一道毫无预兆的惊雷,悍然撕裂了房间里小心翼翼维持着的脆弱静谧。

心脏猛地一缩,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又失控般狂跳起来。指尖条件反射地悬停在冰冷的、象征着拒绝与安全的红色按钮上,微微颤抖。这种直接的、近乎赤裸的面对面联结方式,要求她将此刻最真实的状态——包括身后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空间、她脸上可能无法掩饰的苍白与倦怠——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同伴们清澈的目光中。这太危险了,像剥开伤口展示脓血。

最终,一种不想显得太不合群、不想轻易辜负这份灼热热情的小心翼翼,混合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对窗外世界的渴望,艰难地战胜了深入骨髓的退缩本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所有可用的勇气,抬手迅速理了理额前可能有些凌乱的碎发,又下意识地拉了拉家居服的领口,确保手机镜头能捕捉到的背景,仅仅是身后那面素净的、没有任何装饰与生命痕迹的苍白墙壁,一个她所能营造的最安全、最中性的虚假空间。然后,她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按下了那个绿色的、象征着连接与风险并存的接听键。

四个小窗口同时亮起,像四扇骤然被推开的、通往截然不同宇宙的窗,瞬间展露出风格迥异的风景与气息。

“哈喽!早上好呀各位!”林净活力满满、几乎要溢出屏幕的脸占据了不小的一块画面。她似乎刚结束晨间运动,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背景是她家那个看起来有些杂乱却充满鲜活生活气息的客厅——沙发上随意扔着几个毛绒可爱的抱枕,墙角堆着一些运动器材,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

“早。”沐羚的声音传来,平静无波,像清晨无风的湖面。她的窗口背景是一个充满艺术感与理性秩序的房间,阳光从宽敞的窗户倾泻而下,清晰地照亮了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色彩大胆的画作,墙角堆叠着整齐的颜料罐,地上散落着一些素描稿,像一个正在创作中的、小型而专业的工作室。

最让阮笙在意的,是郁纾的窗口。她出现在镜头里的样子,依旧带着那股与生俱来的、难以接近的矜贵与疏离感。背景是一个极其整洁、装修考究到近乎sterile的样板间,线条利落冷硬,色彩是单调的黑白灰,宽阔的书桌上除了薄薄的笔记本电脑和几本精装书,几乎看不到任何带有个人情感的多余物品。她穿着质地精良、剪裁合身的浅色家居服,坐姿自然而端正,无可挑剔,只是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像一幅被精心装裱、悬挂在美术馆里的昂贵静物画。

而阮笙自己,心脏还在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惊悸中余震未消,只能对着镜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中脆弱的平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挤压过的紧张:“早。”她的窗口背景,是那片刻意营造的、空洞的苍白。

“哇,笙笙你的房间好干净!像没人住过一样!”林净立刻像个充满好奇的现场记者一样点评起来,试图用她过剩的热情融化初次视频可能存在的冰层,“鱼鱼你那边好像高级博物馆!安静得我都不敢大声呼吸了!羚羚你那边……嗯,很有艺术气息!是抽象派废墟风格吗?”

“这叫创作过程中必然的熵增现象。”沐羚推了推鼻梁上滑落一点的黑框眼镜,精准吐槽,目光扫过林净的背景,“比起某个明确已被零□□灵悄然占领的沙发角落,我认为我这里更接近宇宙真理的无序与创造之美。”

“要你管!这是生活气息!人间烟火!懂不懂啊你这个科学怪人!”林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反击,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真正的怒气,只有亲昵的、习以为常的斗嘴乐趣。

阮笙看着她们俩如此自然而熟稔的、充满生命力的互怼,紧绷如弓弦的肩线终于微微放松下来几毫米。她像一个小小的、谨慎的宇宙探测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每一扇“窗户”背后那个鲜活而陌生的世界,感受着不同家庭环境所塑造出的、截然不同的生活质地与灵魂气息。

就在这时,郁纾那边传来几声零散的、清脆而干净的钢琴音。不是成调的曲子,只是几个音符被一只仿佛无心又带着某种韵律的手随意而优雅地按下,打破了那边如同深海般的绝对寂静,像几颗圆润的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湖面,漾开细微的涟漪。

阮笙的心却被这几个看似随意的音符轻轻撞了一下。是《兴许百年》副歌里的几个关键音。她下意识地、猛地抬起眼,目光精准地投向郁纾的窗口。

几乎在同一时刻,郁纾的目光也正好从屏幕上方抬起,落在她的小窗上,两人隔着冰冷电子屏幕构筑的虚拟空间,视线有了一刹那短暂而清晰无比的交汇。郁纾浓密睫毛下那双颜色偏深的眼眸,此刻似乎比平时更沉静了些,像蕴藏着星光的夜空。她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波动,只是放在镜头之外、虚搭在黑白琴键上的修长手指,又仿佛不经意地按下一个低沉的、带着些许胸腔共鸣感的琶音,像一声跨越了数字信号的、无言的问候与确认。

“咦?鱼鱼你在弹琴吗?”林净的注意力立刻被这细微的声响吸引过去,像发现了新大陆般雀跃。

“随便按按。”郁纾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语气淡然得像在评论窗外无关紧要的天气,轻描淡写地将那片刻唯有她与阮笙懂的微妙互动揭过,不留痕迹。

“来来来,趁着人齐,分享一下周末日常!”林净的兴致总是来得又快又高涨,她热衷于这种集体的、透明的快乐分享,仿佛这样就能将彼此拉得更近,“羚羚,给我们看看你的新画!让我们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

沐羚似乎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像是无奈于这种被迫的“展示”,但终究还是依言,动作略显僵硬地将手机镜头转向身后的画架。那是一幅尺寸不小的画作,画布上是大片混沌、沉重纠缠的深蓝与暗紫色块,如同深夜躁动不安、酝酿着风暴的冰冷海面,而在画面的中央,有几道尖锐的、不规则的、仿佛用尽力气挣脱出来的亮黄色笔触,强行撕裂了这片沉郁,像划破夜空的绝望闪电,又像灵魂深处无声的呐喊。

“哇,这颜色……”林净心直口快,脱口而出,“感觉有点……有点压抑啊宝贝儿!”

“尚未命名。”沐羚避开了关于心情的直接询问,声音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平静,将镜头转回自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目前阶段,仅视为色彩与情绪表达的客观练习。”

在这份被同伴间轻松氛围奇异包裹着的、短暂的安全感中,阮笙望着屏幕上三张鲜活而坦诚的面孔,她们如此自然地将自己世界的一角、甚至是那些不那么明亮的角落展示给她看。一种被无条件接纳、被深刻信任的暖流,悄然冲刷着她冰封的心防。一句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低语,轻得像一声疲惫的叹息,逸出唇边:

“你们……真好。”

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几乎让她窒息的后悔感就猛地攫住了她!她们才认识多久?这样的感慨显得多么突兀、多么矫情、多么不合时宜!说不定她们只是觉得新鲜,只是一时兴起的玩伴,她这样说会被她们暗自嘲笑吧?觉得她太过轻易交付信任,太过天真可笑。她立刻像受惊的含羞草般垂下眼睫,不敢再去捕捉屏幕上任何可能存在的异样反应,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滚烫一片,恨不得立刻有个地缝能钻进去,或者时间能倒流,让她把那句蠢话吞回去。

然而,预想中的尴尬沉默或礼貌的疏远并没有发生。郁纾清冷而独特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片薄荷叶带着稍许的凉意,却奇异地、有效地抚平了她内心慌乱的褶皱:“我们都很好,”她看着阮笙,目光沉静而肯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所以我们才成为朋友。”她不仅肯定了阮笙的感慨,更肯定了这段刚刚破土萌芽、却已显露出坚韧生命力的友谊。其他两人也立刻反应过来,林净开始用一种夸张的、充满喜剧效果的方式,掰着手指数落她亲爱的发小沐羚的各种“令人发指”的“缺点”,最后发现自己两只手都快不够用了,才用一种故意气死人的、甜腻腻的语气总结道:“羚羚,没事的哦,乖宝宝,就算有那么多‘缺点’,你在姐姐心里还是很好的呢~”。后续沐羚似乎采取了某种超出语言范围的、略带“暴力”的制止手段,此处暂且不表。气氛瞬间又被拉回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互怼打闹的轻松频道。

她们的笑闹声,像温暖而有力的波浪,将她从自我谴责的尴尬漩涡中稳稳地打捞出来,让她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神经,终于松弛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点点。也许,在这个小小的、由她们构成的象限里,她可以不用时时刻刻都那么完美,不用那么如履薄冰地警惕。

就在林净打算跳过这个让她(单方面)吃了点小亏的话题,准备说点什么别的来彻底缓和气氛的时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阮笙听来如同耳边炸开惊雷的门锁转动声,猝不及防地、尖锐地刺入了这方小小的电子空间!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四肢冰凉!

几乎是超越思维的本能反应,她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思考,拇指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带着残影的速度猛地划过屏幕——视频通话那充满生机与连接的界面瞬间消失,被一个事先早已打开、伪装好的计算器APP那冰冷枯燥的界面所覆盖。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太慌乱,猛地带动了桌面上那只陶瓷笔筒,里面几支散放的笔“哗啦”一声脆响,尽数滚落在地,发出刺耳而令人心慌的声响。她的脸颊在刹那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心跳如失控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一种被当场抓获、无所遁形的巨大恐慌,像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房门被推开一条不宽不窄、足以窥探内情的缝隙。母亲的身影就站在那片走廊的阴影里,没有完全进来,目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先是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她慌乱失措、血色尽失的脸,然后锐利地落在桌面上那亮着计算器界面的手机,以及地上散落一地的、仿佛在无声控诉的笔。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带着不容错辨的疑问,像无形的X光,试图穿透她仓促构筑的脆弱表象,直抵真相。

“在干什么呢?弄出这么大动静。”母亲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和,却在那温和之下,带着不容错辨的、细细密密的探究,像柔软的、却足以缠缚住猎物的蛛网,悄然缠绕上来。

“没、没什么!”阮笙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控制不住地有些变调,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几乎是立刻弯腰下去捡拾那些散落的笔,借此笨拙地避开母亲那令人无所遁形、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叫嚣着,“在……在算题,不小心,不小心碰掉了。”她只能在心里疯狂祈祷,祈祷母亲没有听到之前视频里传出的任何一丝笑闹声,没有看到那瞬间消失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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