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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我和中国史学史研究(第1页)

附录我和中国史学史研究

1937年12月,我出生在安徽省肥东县巢湖之滨的一个农村里。幼时因家贫未能读书,跟随母亲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和农活。十岁时,在乡村私塾念了几个月书,并学习写大楷、小楷。这几个月的私塾经历对我是很宝贵的,一则是我开始接触书本,再则是我感受到读书是多么重要。不久,我又辍学了。1950年初,家乡实行土地改革,我们家里也分得了土地,成立了互助组。就在这时,我离开家乡到南京求学。

在南京,我寄居在叔父家中。因得到邻居家一个正在读小学四年级的小孩的热心帮助,经过一个夏天的努力,这年秋天,我插班考入了白下区游府西街小学四年级,从此开始了我的正规的读书生活。三年小学时期,我读了不少小说,其中苏联小说读得最多,于是梦想将来也当一个作家。

1953年9月,我考入南京市第一中学,并于1956年7月初中毕业时被保送进入本校高中。这样,我在南京一中度过了六年中学时代。在中学,我依然酷爱文学,希望将来从事文学创作。高中时,教我们文学课(当时,我正赶上语言、文学分科的实验时期,故有文学课)的老师朱希平老先生,讲课很认真,很投入,又吸引人。有一次,他出一道作文题:《孔雀东南飞》读后有感。后来,他在我的作文上写了这样的批语:“分析深刻,语言流畅,可另纸抄写,向报刊投稿。”我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但却从中受到了很大的鼓励,似乎自己将来真的可以去做一个文学创作者了。高中毕业前一年,同学们偏科的现象非常突出,文科课程越来越不受重视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有两次在历史课的小测验中得了满分5分,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于是,在填报高考志愿书的时候,我写上了历史专业,把新闻专业反倒填到历史专业的后面去了。

1959年9月,我进入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本科学习。从我们这一届起,历史专业由四年制改为五年制。五年中,除学习必修的基础课,我们还学习了一些选修课程。在基础课中,我偏好中国古代史、中国史学史;在选修课中,我选了“先秦史”和“《三国志》研读”。这对我后来的教学和治学,都有极大的影响。我偏好中国古代史课程,这同我小学、初中阶段读了一些古典小说,高中时又读了一些其他的古典文学作品有关。“中国史学史”由白寿彝先生讲授,这是一门新课,白先生又讲得有理论色彩,所以对我很有吸引力。赵光贤先生开设的“先秦史”、何兹全先生开设的“《三国志》研读”两门课,都同中国古代史相关联,我自然不愿意错过学习的机会。在五年的本科学习中,我从许多老师那里得到教益,有些教益可以说是终生受用的;其中,白寿彝先生、赵光贤先生、何兹全先生给予我的教益最多。白先生后来是指导我读研究生的导师,对我的影响最大。赵先生指导我的学年论文、毕业论文《论春秋时期各族的融合》,在如何搜集和运用文献资料方面,给予我不少指导和帮助。这篇论文是1964年写成的,而在经历了17年之后得以在杂志上发表出来,这是赵先生和我都不曾想到的。当我把载有这篇论文的杂志送给赵先生时,他的高兴和感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63年,我听何先生讲“《三国志》研读”这门课时,随手在书上记下何先生讲的一些论点。这部中华书局点校本《三国志》一直留在我的身边。1985年,我在治学中偶有所感,凭借当年在书上所记下的那些论点,写了一篇文章《怎样讲授史学名著——记何兹全先生讲〈三国志〉》,发表在《河南大学学报》上。我写此文的本意,是想借着介绍何先生讲《三国志》,说明历史专业学生研读史学名著的重要。后来我得知,史学界有两三位朋友,在读到这篇文章后,也开设了“《三国志》研读”这门课。对此,我自然感到欣慰。30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仍然可以时时得到这几位年事已高的老师的教诲,我想这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大学本科五年的学习,使我已经不再想着去做一个文学创作者了,而是一心一意准备做一个史学工作者。1963年10月,国家计委下达文件,鼓励应届本科毕业生报考研究生。经过反复考虑,我报考了白寿彝先生为导师的中国史学史专业研究生。

那时报考研究生要考六门课程,其中有语文一门。而语文中除语文知识外,主要是写出一篇作文。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两个作文题,答题时任选其中之一:一个题目是“科学工作者为什么要重视语言修养”,一个题目是“展望我国的科学(可结合报考的专业论述)”。我们同班和我一齐报考中国史学史专业的一位同学选择了前者,而我选择了后者。我的题目是《展望我国的科学——谈中国史学史学科的兴起》。记得当时我所写的内容,大意是说中国史学素来发达,而中国史学史的研究则相对滞后,1961年以来关于史学史研究对象、任务的讨论,预示着中国史学史学科的兴起,这对于我们研究、认识中国史学遗产有重要意义。后来,白先生曾对我说,我的那位同班同学的作文和我的作文,在本考区内都获得了高分,我当然把它看作一个激励。我想,这或许就是我走上中国史学史研究道路的一个思想准备吧。

1964年9月,我开始了攻读研究生的学习阶段。在白先生的指导下,我的第一门课程是“毛泽东同志关于批判继承历史遗产的理论”。在反复研读毛泽东同志的有关论述的基础上,我们展开讨论,共同切磋,然后写出小结性的论文。至今回想起来,这一门课对我有很大的帮助。这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对中国拥有优秀的历史文化遗产应有足够的认识,在批判继承的基础上建设中华民族的新文化;二是要注意区分精华和糟粕,不能兼收并蓄,更不能全盘否定;三是批判继承历史文化遗产对于当前的历史运动具有重大的意义。可以说,30多年来,我始终恪守这些原则和信念,它们已成为我的历史观点和治学准则的根据。这个时期,我还就《史记》《汉书》的评价标准问题进行了探索,着重思考了《史记》《汉书》比较研究的方法论问题,认为应当把历史观的比较及评价与编纂学的比较与评价加以区别,既不应混为一谈,也不应相提并论。我把这篇习作送交白先生指正,旋即开始了“**”。这篇文章虽然没有被发表,但我通过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在理论上还是有收获的,因而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20年后,当白先生把它交还给我时,我看着发黄的稿纸,回忆当年的情景,尤其是经历这么多年它在白先生那里被保存下来,真是感慨万千!

1967年,研究生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内蒙古民族师范学院(当时称通辽师范学院)工作,一干就是13年。1980年,白先生创办了北京师范大学史学研究所。翌年,我被调回母校,在史学研究所从事研究工作和教学工作,以至于今。

在读研究生期间,特别是1981年到史学研究所以来,在治学方面,我所受到的来自白先生的教诲是多方面的。细想起来,最重要的有三个方面。

第一,重视理论的指导作用。白先生非常重视以唯物史观指导研究历史,这是他近半个世纪以来的追求。在这个问题上,白先生给了我极深刻的教育。他提出了这样一个论点:我们首先要坚持唯物史观的指导;同时,我们也应该在唯物史观指导下进行新的理论创造。我想,这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很深刻的理解。这种理论上的坚定性和创新精神相结合,是对待理论指导的辩证态度,是理论上有生命力的表现。

第二,重视发现新问题,说明新问题。白先生认为,创新的学术才有生命力。对于读书、治学、写文章,他都强调发现、提出、说明新的问题。因此,他从不固守已有的成果和见解,一旦有了新的认识,即以其补充甚至修订过去的认识,他认为这也是发展。不囿于前人的陈见,固然不容易,不囿于自身的陈见,就更不容易了。这种治学态度,总是催促着自己自我更新,不断进步,永无止境。

第三,重视文章表述的平实和精炼。他不赞成烦琐的考证,认为选用最关键的材料才是真正的功夫所在;他也不赞成猎奇和对于孤证的夸张,认为一般说来,还是要靠基本材料来说明问题。他主张力戒浮词,同时也不赞成刻板,提倡准确、凝练、明白的文风。

此外,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原则,即史学工作同社会的关系。白先生始终恪守这样一个信念:史学工作者应当出其所学为社会服务,这是史学工作者的时代使命,也是史学工作者自觉地参与当前的历史运动的重要途径。

总之,不论是治学还是做人,我从寿彝先生那里所得到的教益是深刻的、难忘的。虽然我自己做得很不够,但我始终非常珍惜这些教益。

我真正着手研究中国史学史,始于1977年,至今已近30个年头了。回顾这些年来,我在中国史学史这个领域中所做的研究,大致经历了这样几个认识过程和发展阶段。

(一)从研究断代史学入手,以取得一个研究上的立足点

中国史学史是一门内容非常丰富的专史,需要接触许多原始文献,而一个人的能力、精力都是有限的。为了避免浅尝辄止、游离无根的弊端,我经过大约一年时间的思考和准备,下决心把研究唐代史学作为我的研究工作的出发点。我做出这种选择,一是我对唐代历史有浓厚的兴趣;二是唐代史学在中国史学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一系列的转折,如设馆修史、系统的史学批评著作的出现、典制体通史的问世、各种体裁通史著作的复兴和创造、历史笔记的崛起,等等;三是以往关于唐代史学的研究成果甚少,大多都还是有待填补的空白。当然,因以往的研究成果少,可资参考者不多,自然给研究工作带来不少困难。但这种困难比起那种希望能够去进行开拓的**,就是第二位的了。因此,当时我是抱着“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决心,开始对唐代史学进行研究的。大致经过十年的积累,我在1989年出版了《唐代史学论稿》一书,也给了我两点收获。第一,对于唐代史家群体的思想、活动、成果,对于唐代许多历史著作、史学评论的产生、内容、观点,有了一个比较系统的和全面的认识,初步把握了其中发展的脉络及其得失,以及它在承上启下中的作用。第二,对于唐代历史发展同唐代史学发展的相互关系形成了比较具体的、深刻的认识,如唐代的政治统一局面、唐代的门阀制度、唐代中后期的藩镇割据等如何影响到唐代史学的发展;又如唐初八史的修撰、关于“封建”的讨论对于在思想观念上维护国家统一所起的积极作用,《贞观政要》《通典》等政治史、制度史的问世对于当时政治生活的积极影响,民族史和域外记载的增多进一步开阔了人们的视野,加深了人们对国家和世界的认识,而谱系之学的发展则延续着人们的门阀意识、影响着当时的社会风气,等等。我认为,有了这两个方面的收获,才谈得上对唐代史学有了初步的认识,才算得上在中国史学史研究领域里有了一个立足点,当然也是继续前进的出发点。

我在唐代史学研究方面的另一个成果,是于1996年出版了《杜佑评传》一书。杜佑宦海生涯60年,以36年时间撰写成第一部典制体通史——《通典》。这发生在安史之乱之后,绝不是偶然的。杜佑及其《通典》之所以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一是杜佑的明确的经世致用思想,即“所撰《通典》,实采群言,徵诸人事,将施有政”,这在中国史学上是第一次;二是《通典》分九门,而以《食货》为之首,以及九门的逻辑结构,反映出他对国家政权职能的合理认识;三是杜佑的朴素进化观点的多方面表现,具有较高的历史理论价值。此书的撰写和出版,进一步加深了我对唐代史学和史学名著的认识。

(二)着意于“通”的追求,以便对中国史学史有一个比较完整的认识,这是向着研究工作的深度、广度发展的前提

中国史学史是一门专史,而对于专史的认识仅仅停留在某一个断代的认识上是远远不够的。这是因为:不“通”,便不能纵观全局,看清脉络,揭示规律,从根本的意义上认识中国史学史;不“通”,便不能对局部做出准确的认识和恰当的评价,容易陷入以偏概全,甚至“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误区,此乃学术研究之大忌;不“通”,就难以深入到理论层次,而缺乏理论上的综合便会影响到学科建设的发展;不“通”,也不符合中国史学之“会通”的传统。基于这些认识,我是有几分自觉而着意于“通”的追求和努力。不论我事实上达到何种程度,我以为这种追求和努力是正确的。

在“通”的追求和努力方面,是很艰难的,我时时感到力不从心。一是中国史书汗牛充栋,一生当中读不了多少,这里就有选择上的难度;二是自己功力不足,对不少历史著作理解不深,难以揭示其要义。尽管如此,只要方向对头,就应坚持去做。因此,我逐步地把自己的视野拓展到唐代史学以外,并逐步地拓展到古代以外,涉及近现代。1992年,我出版了《中国史学散论》。这是一本论集,其时限上起先秦,下迄当代;其内容则有史学史方面的专论,也有从宏观上对一些理论问题的阐述。这本书的出版使我在两个方面增强了信心:一是对有些理论的阐述(如中国古代史学理论发展大势、传统史学的现代价值等)受到史学界不少朋友的关注,二是“通”的追求和努力确在不断提高我对中国史学史的认识。在这种心情驱动下的攀登,虽然很艰苦,但总是很有兴味的。1994年,十卷本的《中华文明史》出版,其中起于先秦、迄于清末的史学史各章,是我在“通”的追求方面的又一成果。在这一撰述过程中,我力图把史学同时代的关系和史学自身发展的特点结合起来,既反映出史学史发展的总的脉络,又显示其各个发展阶段上的独特面貌。例如,我从魏晋南北朝的历史特点和史学特点中,概括出“史学的多途发展”,从明代社会特点和史学特点中概括出“史学走向社会深层”等认识。这似乎多少有一点自得之学的意境,但总的说来,如前所述,在我做此种努力的过程中,甚感自己功力不足。我时时在想,对于中国史学史的“通”的追求,应当是终生努力的目标。学无止境,这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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