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我爹是全镇上最厉害的铁匠了,之前你生病的时候,给你送的那些玩具完全都不碰一下,便没再给你送过了。但如今你的病已经好了,我明日就让我爹多做一些给你带来,你定会喜欢!”
“原先因你病着,晦哥也从未带你出过门。如今你已经好了,我天天带你出门玩——放心!这村里哪家的果子最甜,哪口塘的鱼最好抓,整个村没人比我更熟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这会儿可算是赶上这个月的托月行了,这次你可要跟着我们一起出村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哦说到这个,我可能也要给家里人帮忙。嘿,我的手艺也是越来越好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自己给你打你喜欢的首饰了!当然还有盈盈姐的份,还有最重要的——晦哥要用的猎刀!”
我一边享用着阿娘做的豆糕,一边听着金珑滔滔不绝地将村里我还不了解的一些事情尽数相告。原本还担心我不喜吵闹的阿兄,一直拿着豆糕似是打算往金珑嘴里塞,不过见我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傍晚,盈盈姐与金珑便各自回家用饭了,阿娘与阿兄则在拾掇着桌上的茶碗与点心。
我因为前世就有一得空便会被被母亲使唤的习惯,也默默跟在一边试图将木椅搬回原位。
故我也忘了现在我还是个稚童,只想着才不满十五的阿兄都能轻松拿起木椅,却未料到实则却是阿爹特地打造的实木椅,而我那瘦弱的胳膊根本不足以支撑此等重量,结果木椅未曾搬动,反而还被木刺呲啦一下在手指上划出一道伤口。
我的心猛地就提到了嗓子眼,迅速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同时猛地转头,看向阿娘与阿兄的方向。
幸好,那二人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话,没有发现我这边的异样。
我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有所放松。
趁那两人不注意,我偷摸溜进屋内,翻找起可以用来包扎的细麻条,随手撕了一角藏在袖子里,再次往柴房溜去。
古代虽然没有什么酒精,但酒却很多,作为消毒的平替也是够用了。
毕竟只是被木刺划伤,又不是铁片什么的,古代人又皮糙肉厚的,应该不至于这就因为破伤风,连第一卷都没活过去吧。
我舀了点白酒,简单地给伤口和布条消了毒,就将麻条卷在伤口上。
只是用一只手包扎确实十分不便,我只好用牙咬住一端,艰难地打着结。但用力地一扯头,就看到我身边立着一双黑靴,将我好不容易回来的魂差点再次吓飞。
视线沿着长靴忐忑不安地往上移去——果然,看不出悲喜神色的阿兄正站在我身后俯视着我。
而误以为我在因好奇而偷酒喝的阿娘则从阿兄的身后探出笑眯眯的脸来。
“诶呀~怪不得晦儿说闻到酒味了,果然是你这个小馋……”
阿娘的话戛然而止,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了。一双目光死死钉在我左手上——那胡乱缠绕的麻条地打着杂乱无章的结,一抹刺眼的红从白色麻布中微微渗出。
下一刻,她几乎是扑过来的。
裙裾扫过带着木屑的石板,卷起一阵风。
前世,我小时候曾偶尔受伤。
一开始我还会诚实地跟母亲说,自己不小心受伤了。但每次告知母亲后,却总是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例如,责骂我为什么总是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又例如絮絮叨叨地埋怨我自己闯祸总是找她擦屁股,再例如嗤怪我为何如此调皮捣蛋不听话,甚至话题能延长到日后不指望我为她养老之类的长远未来上。即使当时我还听不太懂这类的话,但凭直觉也知道那是为人子女不该做的事。
久而久之,我便认为受伤就等于挨骂。
这之后,我每次受伤就跟做贼一样心虚,自己悄悄地找出创可贴包扎好,一声不吭,不敢让母亲发现。
同时也想着区区小伤口,无足挂齿,拿创可贴一贴便可以解决的小事,何必要跟母亲报告一下,闹的大家都不愉快呢。
小学的某天,我曾被隔壁班的学生找茬,被对方一脚踢中腹部,摔下了台阶。不过起身之后觉得身体并无异常,想到若跟母亲说这事,一定会先怪我是不是自己脾气冲惹了对方,便也没有跟家里提过半分反倒让朋友别告诉老师,怕通知家长,甚至都没去校医初检查。
不知何时,受伤就这么成为了我犯错的证明。
而此刻,我依旧是这样的想法与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