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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绕席（第3页）

我惊慌地往阿兄身后望去，似乎是某位伯伯有些喝醉，一时不稳才摔碎了酒碗。

而此刻，我也发现，金珑这小子已经不知何时跑开了，阿兄依旧立于窗外，在等着我的回答，不催不疾。

或许，是阿兄那笔直如松的身影带给我的些许安心，又或许是，我依旧生怕表现的不好惹得阿娘阿爹生气。

我终是点了点头，同意入席。

见我做了决定，阿兄这才进入堂屋，为我披上外衣，牵着我的手，步入院内。

但在此之前，阿兄又俯下身，对我附耳说了句话。

上菜的阿娘恰好路过我们身边，见阿兄牵着我出来，她忙一脸紧张地凑近阿兄。

“既然出了屋，那今晚晦儿你可千万别离开小翎半步噢。”

“嗯。”

见到今晚的主角终于出现，阿兄还未带我落座，乡亲们就将我与阿兄围了个水泄不通。

“嘿！这丫头看起来果然不一样了，这双眼睛现在水灵的很呢！”

“可不嘛，这脸色都活泼起来了！快瞧瞧瞧瞧！她还在瞅着咱们呢~”

“老白啊！我看霜翎这丫头这刚好就如此乖巧！将来准比我家那只会爬树掏鸟窝的臭小子强十倍！”

“哎呀真灵动一女娃哇！就如同观音身边的金童玉女一般乖坐在晦儿腿上嘞！”

一位婶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梨膏塞进我手里，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躲开，而是小声道了句“……谢谢”。

那婶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开，转头就对阿娘夸道。

“襄妹妹，你听听！这才刚病好一天，这丫头就这么懂事了！”

“看来日后定是一位不输给朱家女儿的美人了！到时候有着襄妹妹的贤惠，又有白老弟的良善……哎哟不得了！不知以后会便宜谁家儿郎~”

“啧！都扯哪儿去了！别吓到人家女娃！你看晦儿都在瞪着你了——”

大家伙的嗓门很大，满眼欣喜与好奇地瞅着我，像是村里出了个状元似的新鲜，也完全没有把我当做才新来的外人一般。

那一天的白家大院，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也是我在白家生活的那些年来，白家最热闹的一次。

——别怕，忘归村的乡亲们也是你的亲人。

这是牵着我出来的时候，阿兄低头对我说的话。

方才我还隔着窗棂，恍若旁观者一般看着一群乡里乡亲如同大家庭一般其乐融融，而此刻，我却自然地作为其中一员，融于这幅丰腴的画像之中。

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热情目光和赞叹，我下意识地往阿兄怀里缩了缩。这些善意如此汹涌，让我既窒息又忍不住有所贪恋。

朦胧之中，我脑中却突然有一段在前世也是极为久远的记忆，逐渐与此时的光景重合，变得清晰起来。

那……似乎是前世小小的我，正穿着簇新的棉袄，躲在香气氤氲的厨房里。

听到母亲的呼唤，我顶着红扑扑的脸蛋，跑到了正准备点烟火的庭院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过年啦”，舅舅便立刻将院子里的爆竹点燃——一瞬间火光跳跃，硝烟弥漫，将喜庆的气氛推至顶点。小小的我捂着耳朵，兴奋地尖叫着扑进了外婆的怀中。

她目光带着纵容与宠溺，一面抚摸着我的小脑袋，一面看着一旁的表弟表妹追逐嬉戏……

一滴泪无声地从我眼角滑落。

原来……我也曾有过的。

我也曾有过一起热闹跨年的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