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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绕席（第2页）

若是在前世，他可能会非常适合当个极为负责的保安，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那种。

我前世从小学开始，父母间的争吵就没有断过，所以别说平时的节假日了，就算是过年，也没有过一大家子和乐融融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场景。

即使跟着母亲回外婆家，又或者跟着父亲去奶奶家，他们由于明明都知道我家的情况，都选择对此事避而不谈，对我只是时不时说两句带着怜悯以及让我好好学习之类的客套话，与我平时工作时，对上司应酬时露出的职业笑如出一辙。

而在这里，忘归村的村民淳朴而良善，实实在在因他人之愁而忧，为他人之喜而悦。

这里的乡亲之间，远比我前世的亲人，更似亲人。

但前世几十年的日复一日的生活，让我看着窗外大家美酒碰杯的景象，总觉得隔着一层不可见的沟壑。

那样的气氛太过于美好与虚幻——就像是长大后独居的我，因为下班太迟没有赶上早已收摊回去吃年夜饭的菜市，只得回家吃着泡面。而一旁打开的电视里播放着喜庆的春节联晚会，屏幕里敲锣打鼓不断，又传来引吭高歌，上面家家户户在电视机前都繁复团圆，人人脸上交融着地普天共庆的喜气洋洋。伴随着窗外的此起彼伏的烟花声，我一个人窝在被窝里。因烟花而躺在屋内地板上的栏杆影子若隐若现，衬着空余寂寥的房间，愈加像是被丢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角落。

但我却没有因此感到寂寞，被窝里于我一起躺着的还有我养的小咪，即使我一个人，但想着远离了亲眷那繁琐的关系，反而却落得一身轻松。

我的无所依恋，或许一切都因习惯而起。

我试图绞尽脑汁，却丝毫完全没有上一次与家人过年的印象了。

又或许，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能一起过年的家人。

正当我双眼迷离之际，阿兄的身影突然落在我的面前。

他的身高几乎与窗户顶齐平，为了与我面对面，他用一只手撑着窗棂，低头俯视着我。而他的身后，升起因天色渐晚而点燃的烛火。

阿兄的脸逆在摇曳的烛光之中，阴影下的神情如何，我看不清。

“小翎，要出来一起吃吗？”

他金石之威的嗓音却带着轻柔，低声向我询问。

阿兄总是如此，自我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像这样总是在询问着我的想法。

“我说是谁鬼鬼祟祟呢——原来是晦哥！”

恪尽职守的金珑马上就发现了有人正站在我窗前，认出是阿兄后，他收了收手里的小棍，似是寻求夸奖一般硬是挤入我与阿兄之间本就不宽的缝隙，对着阿兄挺了挺胸膛。

“放心晦哥！我一个都没放进去！方婶甚至还跟我说隔天就去我家打两件金器，让我通融通融，我都让她离开了！”

阿兄对他点了点头，算是给他铁面无私的赞许。

对于跟一群对我来说算是陌生人的人一起吃饭，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天大的挑战。

在前世，每次母亲的客人来家里做客时，我都因为不知如何相处，同时也觉得他们之间的谈话若有小辈在也无法随意调侃，所以都自己拿了盘子装了点饭菜，拿进自己的卧室吃去了。又或者以自己尚且不饿为由，等他们都吃完了再去吃。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不礼貌，还是让长辈能有专属于他们之间的饭桌的体贴，只是当时母亲也不会强迫我非要出去吃，因为桌子上的位置总是不太够所有人坐下，让我觉得我做的并没有错。再者说，那些人也都是属于母亲的客人，是她叫过来招待的。

但此时，这些乡亲们摆明就是为了我的事情来的，所以严格上算是我的客人。

我能感受到阿娘阿爹平日里在村里算是比较有脸面的大户人家，我若不出席，他们是否会责怪我不识大体呢？

之前是我还生着痴傻的病症，也就罢了，如今我已经恢复了心智，若做出让他们不悦之事，是否还会如同之前那样对我呢。

但这个想法一浮现，我便有些惊讶与懊悔。

不过两日，短短两日而已。

我竟然已经产生了想一直被他们温柔对待的期望。

我也分不清楚，我究竟是想要与他们成为真正的家人，还是我只是贪恋他们带给我的暖意。

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被温柔以待的家人了。

亲情这个词对我来说仿佛随处可见，却又是那般陌生。

突然，一声酒碗摔碎的声音猛地将我的思路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