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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岸闻汽油(第2页)

“你疯了吗?在这种时候?”

“开玩笑的。”冈崎双手插兜,转回到沙发坐下。

小林维持着仰头望天花板的姿势:“……录像带还留在警署。随便你去找找看。”

其实冈崎并不会立即去看的。引他急切的首要因素只不过是小林的创伤反应。若非由小林讲述,他不会这样倾听一场旧案的露骨细节。他放宽心道:弄清白石上泽录像厅纵火一事之前,贸然抓来一枚无人期待真相的烫手山芋是不合时宜的。让失踪案的热度消减下去绝非易事。

“录像带里除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切都很正常。我比对了他们以前上山的社团活动影像,和这次没有两样。”

“那个女人,以无名尸体的形式被找到了?”

“嗯。倒不是鬼,的确是人。四肢健全,检测出来是突发心脏病死了。不知是谁,又没人认领,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干脆放在太平间了。编号……你自己回警署找吧。”

小林摊开四肢,以一种更舒适的姿势窝在沙发里,右手甩到了冈崎的大腿,“他妈的。稽山虽然有些古怪,我就碰到过——但还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故。”

“前辈也没跟我说过。”

“你有什么可不爽的?都是二十年前的破事了。老子还上过电视节目呢。那时候你还是小学生吧?……靠。”

冈崎笑了:“跟当年的小学生搞成这样让你觉得很恶心吗,小林前辈?”又故作崇拜,问他节目名字,他家中是否留有光碟纪念。

小林终于如往常一般嘁了一声,掐冈崎一把。“你等着,”他慢悠悠站起,“我去给你拿。”

背对冈崎走去卧房时,他辩解似地嘟囔:“哼,你自己也说过吧,你从来没觉得自己跟同龄人一样是小孩子……别再动不动说那种扭曲的话了!”

他这为莫须有罪名而产生的惶惑模样惹得冈崎心内十分愉快,血腥的想象也被冲淡了。冈崎懒得再用玻璃杯,抓起酒瓶一饮而尽,舔了舔瓶口。本来啤酒就已不剩几毫升了。小林自己灌得太猛。而他清晰记得小林曾经偶然受羞赧驱使的瞬间——小林对他说,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对他硬起来的时候,真想死了算了。冈崎心想,可你不仅决不会去死,反倒还在干我的时候骂我恬不知耻,可见人心善变,你的辞职生活仍然有无限可能。

十分钟后,小林把碟片丢到茶几上。我那时候很帅的,他补充道。

现在可以欣赏一下吗?冈崎问。小林白他一眼:想得美,我困了,要去睡觉了。你明天自己带回去享受吧,冈崎星彦。……

小林恍惚着,灯下露出一点迷茫的神态:“……节目里还有一位女士,是我的搭档。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她。”

于是昨夜终究没有发生他预料中的什么事情。但小林显然并未因此松懈或是精力不济,否则不能险些在梦中把他踢下床去。

冈崎狂奔去警署的路上,尚未消化完全的煎蛋仿佛还在他胃里尖叫。金子坚持与白石的家人取得联系,白石的父亲同意她与冈崎两人登门拜访,但附加一个要求:请务必便装前来,不要让邻里知道他们是刑警。否则自己一家太丢人啦。

多亏这一条件,冈崎察觉自己衬衫弄皱了一角时,才没在心底嗔怪小林。他竟连外套都忘记带回来。金子与他会合时,意料之内地粲然一笑:冈崎君匆匆忙忙的时候,就像上班族一样呢。

白石先生心如死灰,因而平静如水。他悲哀于自己在最坏的时代生出了最坏的儿子。社会的蛀虫!早知道还是不降生来的好!他代替二人先骂出了口,不禁潸然落泪。

冈崎垂眼表示同情。他说:“请节哀,这并非您的过错……不过,我们不是来抨击上泽先生的。我们需要了解他平日里是个怎样的人。”

白石上泽一度是个正常人,爱说爱笑,胆子不大不小,才能不高不低,跟同龄的学生别无二致。——父亲陈词道。然而也说不准他的内心——历来犯下重罪的心理变态都很会伪装,不是吗?旁人根本戳不破他。

冈崎与金子旁敲侧击。总有一些迹象能泄露出他正在酝酿的犯罪动机吧?

“啊,那倒是有。越没能力的人越是不懂得知足啊。”父亲道,“那小子明明没有工作,每天却叫着‘好累’‘好累’的。从他毕业之后就这样了。我每天上班前催他去找份活干,下班回来发现他只是出门逛了一圈,还擅自花了不少钱。”

话说一半,他似乎艳羡着金子。不像这位刑警小姐,看上去差不多的年龄,已经拥有出类拔萃的职业啦。

金子礼貌道:“都是身外之物罢了,不足挂齿。——上泽先生是否透露过他有毁灭的欲望呢?”

“我看他惬意得很,上个月还自己跑去海边露营。……我说了,有一些心理变态,就算是身边的人也无法发觉。”

一刻钟过去,在书房里,冈崎亲手翻看白石上泽的日记之际,对其父亲隐约感到恼怒。说的全是废话。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把纵火犯儿子的日记甩给他们。

厚厚一本笔记,三分之二都写满了。金子判断,白石上泽应当是个表达欲旺盛的人,头脑中充塞着无处发泄的念想。如今多数年轻人是不屑于手写日记的。

明显的厌世情绪。冈崎总结道。白石花了极大篇幅咒骂这个让他无处可去的城市。屡屡碰壁之后,他确实不想工作,觉得委身于任意企业做低级职员是猪狗不如的行径,却对自己的百货偷盗一事轻轻盖过。“这是一个自我裂变的节点,”他写道,“我得试试自己的胆量,是否有权挑战那些畜生。”冈崎再次感到言辞的可怕之处,这种自我陶醉的狂乱笔迹,足以把一个习惯懒惰的愚蠢小青年包装成一个严肃文学角色。——其实按世俗评论家之理,他并无资格评判文学,因为他只喜欢所谓“类型小说”。

但是……冈崎有点迟疑。一直看到倒数第五页,白石还没有展现出真正制造破坏的胆量。他只是在琐碎地念叨日复一日的怨气。冈崎瞟了眼日期,此时是案发前一个月。

忽然金子翻页的手悬停了。

“海。”她的倦意一扫而空,尖锐道,“是那次海边之行。白石先生说,上泽一个人去海滩露营了。”

果然,白石上泽在日记写道:“明天是我今年唯一一次透气的机会。街道无聊得没救啦,常去的录像厅竟然也敢涨价,老板渐渐换上了一副杀人资产者的嘴脸,看我摸口袋找钱的样子就像在看一条狗。我发誓绝不会再去他那里受那种侮辱。别了,我将独自远行!去海边吧。去悬崖下的海滩。我预计搭帐篷住三个晚上,就我一个人。希望我能呼吸新鲜空气转换心情。希望我能从此打消回家砍死老爹的歹念。”

金子提醒冈崎,他一字字阅读这段时,脸上浮现了某种鄙夷的笑意。每次看见冈崎君嘲笑别人的时候,我都觉得,哇哦。

海滩旅行,白石没带上日记本,所发生之事一片空白。但冈崎敏锐察觉到,白石的话语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决心。

这个词跳出脑海,他自己也吃一惊。从海边回来之后,白石几乎拥有了一向最稀缺的坚韧。白石咬牙切齿地写:“这个世界是一点点被人变成这样的,我一定要复仇,纵使身死也在所不惜。我得到了承诺,我的灵魂必将归于海中。灭亡即是永生,该死的填海工程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唯一被填平的只有永远无法填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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