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信说拟于端午节边来京。此时尚有两个多月,时候尽多,如那时我实在不能自己回家,再去托他与冬秀同来,也还不迟。
今天有一位丁先生的夫妇请我吃夜饭,丁先生是英国留学生,现在高等师范教书。他的夫人也是英国留学生(无锡人,他的母舅和我是朋友),现在女子师范教书。同席的有一位陶孟和先生是我的好友。还有位嘉兴的沈女士,是陶先生的朋友,现在差不多要和他订婚了。此外还有一位上海的沈女士,是女子师范的教员,是我的同学顾君(尚在美国)的聘妻,大家都是熟人,很可谈谈。
我在外国惯了,回国后没有女朋友可谈,觉得好像社会上缺了一种重要的分子。在北京几个月,只认得章行严先生的夫人吴弱男女士。吴夫人是安徽大诗人吴君遂(北山楼主人)先生的女儿,曾在英国住了六年,很有学问,故我常去和她谈谈。近来才认得上面所说的几个女朋友。町见中国男女交际还不曾十分发达。
今天是清明节,想家中必很忙。
聪儿昨天去看美术学校招考的榜,居然考取了第八名,我听了极欢喜。他不曾进过学堂,此次共考国文、算术、图画、历史、地理、理科六项,都是四五十日内赶补起来的,竟能考得很高,岂非可喜之事。此校于四月八日开学,学费很低。
聪儿去考的前一夜即是二嫂死信到的时候,入学校时有此绝大的纪念日,当可鼓励他用力上进了。聪儿在此颇勤谨。昨天我买了些外国窗纱回来,要叫裁缝做窗帘,他自己要拿去做,一切剪裁缝绽都是他做的。今天安卜去,居然很合用。家中人听了,可不要笑他“男做女工,玷辱祖宗”呢!
一点钟了,我要睡了。
适儿清明日
看下文(附加)
昨夜一点钟去睡,**想了一夜,今再将心中所拟办法写在下面:
(一)如吾母病体见好一点,可以离开,则可令冬秀与耘圃同来,永侄亦可同来。但须先与耘圃商量停当。
(二)若单为带冬秀一事,要我自己于夏间回家,恐怕做不到。
(三)若吾母肯于夏间与冬秀同来北京,则我无论如何当亲来家一行。但在家只能住几天不能多住。
(四)若吾母自己不肯出来,冬秀又不能先来,则带家眷一事,可暂时作罢,等到冬天再说。
以上几条望吾母决定早日告知,最好是吾母肯于夏间与冬秀一同出来。
适儿四月六日
致母亲书
吾母:
今天得第六号信,极喜。吾母肯令冬秀与耘圃同来,极好。我岂不知吾母此时病体不应令冬秀远离?但我在此,亦很寂寞,极想冬秀能来。此亦人情之常,想吾母定不怪我不孝也。至于他人说长说短,我是不管的。
家用与盘费,我当赶紧筹寄。耘圃方面,我已有信去,说冬秀暂不同来。今当另具信告知冬秀能同来之事。
至于永侄是否能同来,望母与秠嫂商量停当。如欲同来,可即由家中写信去托耘圃。如此时暂不出来,可等到冬间我自己回家时再带他出来。
今天很忙。不能写长信。但得吾母信后,心中很快乐。
适儿四月十三
致母亲书
吾母:
昨日写家信后,即在家编明天的讲写稿,突然来了南京的一位朋友,带来两个在北京的朋友,谈到晚上就在我这里吃晚饭,到晚上九点钟才去。我被他们担误我的工夫,只得从九点直写到半夜后两点半钟才写好。今天七点钟起来吃了四个鸡子,一碗豆腐浆,坐车到教育部会场讲“墨家哲学”的第四次讲演,足足讲了两点钟。
我本只有三次讲演,因章秋桐先生不在北京,故延长一次。共四次讲毕。此项星期讲演专为普通人士设的,颇有功效。我的讲演,不但有许多少年男女学生来听,居然有一些老先生来听。所以我虽辛苦,却很高兴。
今星期日,无事。下午在家写讲义。
适儿四月十四
致母亲书
吾母:
昨日没有信。
昨日为美术学校开学之日,聪第一日上课。我看他颇能用功,将来的成绩定然不坏。
永久没有信来,想因学堂课忙之故。他现在住学堂内,两脚没有什么不便吗?甚念之。
可卿叔前允来带齐去,不知曾否办到,如他不曾来带,可写信去一问。
骐弟在余村上学,若有余暇,望叫他写信寄我。
我身体平安,略觉瘦了一点,想是因为劳苦之故,但并没有照相上那样瘦,那张照片,照得不很准,所以觉得更瘦了。吾母千万不要因此过虑。
这几天天气很暖热,春天又要过完了,日子真是快。
今天下午出城洗了一个浴。这几天忙得很,连洗浴的工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