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激动得语无伦次:“这是……这是自发生成的新章节!系统在响应民间情感数据!它不再是单向记录,而是在学习、回应、成长!”
知遥凝视良久,忽然道:“不是系统在变。是我们变了。当我们不再害怕暴露伤口,世界就开始学会倾听。”
当晚,消息通过孩子们口耳相传,扩散至四方。
南方小镇,一位校长在教师会上哽咽承认自己患有抑郁症,已服药五年。全场寂静,随后掌声雷动。第二天,学校成立了首个“情绪休息室”,墙上写着:“你可以累了就进来坐一会儿。”
西部山区,一名警察跪在受害者家属面前道歉:“当年我没尽力破案,因为我怕面对自己的无能。”家属扶起他:“谢谢你今天说了真话。”
北方军营,退伍仪式上,指挥官摘下勋章,放在阵亡战友墓前,低声说:“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活下来的那个人。”台下士兵齐刷刷摘帽,有人掩面,有人跪地。
而在海岛纪念馆,导游老妇人正讲解到《允许遗忘》展区时,一个小男孩举手问:“如果我不想记住坏事情,是不是也可以?”
她蹲下身,平视着他:“当然可以。只要你记得??你是主动选择忘记的,而不是被人强迫抹去的。这就够了。”
孩子点点头,跑向“情感信物墙”,把自己画的一幅画贴了上去:黑色乌云下,一个小人把一团火焰关进盒子里,盒子上写着“我不再想它了”。旁边一行歪扭字迹:“但我还记得我有权利这么做。”
风暴再次来临。
这一次来自高空。气象卫星捕捉到异象:原本分散在全球的情绪波动曲线,竟在某一瞬间同步起伏,形成近乎完美的正弦波。心理学家称其为“集体共感共振”,宗教团体则宣称“人类灵魂正在觉醒”。
唯有小芽明白??那是《情录》第九章正式接入全球意识网络的标志。
她连夜修复古井底部的微型枢纽,发现原本干涸的井底竟渗出温水,水质清澈,略带咸味,检测后确认为混合了泪液成分的活性水体。科学家称之为“情泉”,信徒称其为“心之源”。
阿满每日清晨仍去放糖,但渐渐发现,青石周围开始长出野花。先是几株紫菀,后来是蒲公英,再后来竟开出一朵罕见的蓝色鸢尾??据说是林晚秋少女时代最爱的花。
有人说这是奇迹。阿满只笑笑,浇水施肥,任其生长。
某夜,他独坐院中,忽闻琴声。
不是听心院的孩子弹的,也不是知遥的调子。那旋律极慢,极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低语。他循声走去,来到废弃的练功场??那里曾是他挥舞泼刀千百次的地方,地面裂痕如蛛网。
月下,一人背对而坐,手持残破古琴,十指抚弦。
阿满脚步一顿。
那人衣衫褴褛,右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摆动,左手指节粗大变形,显然是多年苦修所致。但琴声却纯净得惊人,每一个音都像洗净的露珠,落在人心最柔软处。
“你是谁?”阿满问。
那人停手,缓缓回头。
月光照亮他的脸。
阿满呼吸一滞。
那是他自己??三十年前的模样。瘦削、阴鸷、眼中带着杀意与迷茫。可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戾气,只有疲惫后的平静。
“你不认得我了?”“他”笑了笑,“我是你扔掉的那一部分。”
阿满僵立原地。
“你以为放下泼刀就够了?可你一直不敢面对那个靠杀人活下来的人。你把他锁在记忆最深处,用‘悔恨’喂养他,用‘赎罪’鞭打他。可你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辛苦了。’”
风吹过荒场,卷起尘土与落叶。
阿满喉头滚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那就现在学。”“他”重新拨动琴弦,“听,这是我为你写的曲子,叫《杀戮者的摇篮曲》。”
音起,如刀锋划破夜幕,却又在最高处骤然柔化,化作低吟浅唱。那是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是雪夜里孤独跋涉的脚步,是一个少年第一次割断敌人喉咙时的呕吐与颤抖……最后,一切归于宁静,如同母亲哼唱的入睡之歌。
阿满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泪水无声滑落。
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原谅,不是抹去过去,而是接纳那个不堪的自己。不是说“我不该那样做”,而是说“我做了,但我还在努力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