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周晓兰时,她牵着闻谣的手走上前来。
“我想讲讲我儿子。”她声音不大,却坚定,“他曾以为自己是错误的存在,因为我总说他像他爸,说他是累赘。可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来教我重新做母亲的人。是他教会我,爱不是控制,是放手后的信任;不是逃避,是直面伤疤的勇气。”
闻谣低着头,嘴角却悄悄扬起。
“昨天,他主动问我:‘妈妈,我能去参加学校的朗诵比赛吗?’我说当然可以。其实我心里怕极了??万一他忘词,被人笑话怎么办?可我忍住了没说。我只是帮他练了一遍又一遍。今天早上,他出门前突然抱住我,说‘妈妈,我爱你’。”
她说到这里,声音彻底破碎。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在拯救他,是他一直在拯救我。”
全场静默,唯有风穿过桃林,带来一阵簌簌花雨。
林晚录下了这一切。她知道,这些声音终将穿越千山万水,落入某个深夜难眠者的耳机里,成为他们睁开眼的理由。
活动结束后,小满独自坐在院中,仰头望着满树繁花。月亮高悬,清辉如练。她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轻松,仿佛身体变轻了,思绪却格外清明。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闻谣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
“奶奶,这是我做的。”他红着脸递过来。
小满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木质纽扣,手工雕刻,线条稚嫩却不失神韵??正是一个“承”字。
“我跟木工李爷爷学的。”闻谣小声说,“我想……我可以开始听别人说话了。所以,这个能给我吗?”
小满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睛,缓缓摘下自己胸前那枚旧纽扣,轻轻放在他掌心,然后将木纽扣别在自己衣襟上。
“它属于你了。”她说,“而我会一直戴着你的心意。”
闻谣眼眶泛红,深深鞠了一躬,跑开了。
小满摸着那枚粗糙却温润的木扣,笑了。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传承的起点。
几天后,一封信从云南寄来,署名“桃语站首批学员”。信纸上画着一棵开花的桃树,下面写着:
**“陈奶奶:
我们这里没有裁缝铺,也没有炉火。但我们建了一个小屋,墙上挂满了布条。孩子们说,风吹过时,就像有人在说话。昨天,有个辍学的女孩打了人生第一个结,她说她终于敢告诉别人,爸爸打她。我们哭了,但也笑了。原来,光真的可以种出来。
春天到了,您说得对??不只是树。”**
小满读完,将信折好,放进《静听者日记》里夹着。她走到桃树下,轻轻抚摸那些随风舞动的布结。有的褪色了,有的磨损了,可它们依旧牢牢系在枝头,像无数个未曾熄灭的诺言。
她抬头望天,云淡风轻。
“姑姑,你看。”她轻声说,“门还开着,灯还亮着,心还在跳着。春天真的来了。”
风拂过耳畔,卷起一片花瓣,轻轻落在她肩头,如同一声温柔的应答。
从此以后,每当有人问起这间老裁缝铺的秘密,巷子里的孩子们都会指着那棵桃树说:“那里埋着很多信,挂着很多结。如果你愿意说出心里的话,就能听见另一个灵魂的回答。”
而屋里的炉火,从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