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靠近苏敬仪,看眼帝王。听得人一声“免礼”之后,他*自己弯腰将人搀扶起来:“你啊,重情义有胆色是好事。但也真要注意。你有情义,皇上难道没有?也就是当初看在你家那乱糟糟的份上,收留一下你姐姐而已,你怎么能折辱玷污皇上的情义呢?”
这重点圈化的都是情义二字,苏敬仪闻言面带羞愧,再一次跪地冲武帝行大礼:“请皇上恕罪,是小臣激愤之下口不择言。”
“行了婚事朕自有安排。反正按着你交代的,我家闺女还年轻。”武帝冷声道:“你给朕好好考。这回,不蒸馒头都要争口气。”
“区区一个四品的官吏,就敢联络番邦,琢磨用和亲之道来威逼公主!这大周境内这些杂碎想法,比沙陀那个三皇子想要言语逞强一下,自己不好过让长公主也气的番邦人还让朕生气。”
一听这话,苏敬仪双眸带着崇拜望着武帝:“我再给您磕一个!”
皇上没追根究底过往,反倒是把女子婚嫁年龄记在心上。不管是因为慈父心理还是因为什么,但总归对这个时代女子有那么一丝的善心。
武帝定定看着苏敬仪,望着唯有崇拜的眼,拳头慢慢捏紧。
他都不敢回忆。
回忆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口,言语还有些郑重:“秦无病不行,本宫真要嫁就嫁苏敬仪。”
他……
定国公见武帝神色复杂,似想到了某件事,赶忙清清嗓子:“行了,起来吧,以后有你跪的。”
“现在争气争气好好争气!”
后宫苏贵人的事情好解决。
这位是真众所周知,后宫彤史都记在清清楚楚的——无宠。
但苏敬仪光论出身,论自身才智,都不够格当驸马,当皇帝长女的驸马。
像民间,民间对长子长女的婚事都格外看中一点。因为这“长”的婚嫁,会是弟妹们的模板。
娶媳妇,就最好要低于长媳的身世背景,否则妯娌之间矛盾多多,家宅不宁。
找姑爷,长女的姑爷那就是这个家族对外宣告标准:家族要门当户对,姑爷自身容貌要俊美、才学要出众,最为重要还有品行好,可以三妻四妾,但不能宠妾灭妻。
很显然苏敬仪不够。
苏敬仪当长公主驸马,其他生公主的妃嫔都要来皇帝跟前哭一回,暗损皇上怎么放低底线了?
忘记了苏敬仪他祖父什么德行了?太后嫡亲妹妹,昭宪夫人什么下场了?今日能够给您最最最宝贝的闺女指婚这么个家风不正的,焉知来日会不会让我的女儿远嫁,让我的女儿去和亲!
所以客观而言,他都不会同意苏敬仪当驸马,可偏偏啊他姐,他有能耐的姐觉得苏敬仪这好那好,甚至还以他的名义给西北去信。
此刻在宫中的太后仿若察觉到某些对她的怨念,她笑着擦擦鼻翼,看着身侧来她这里躲清闲的长公主。
“祖母,真是您的意思?”长公主有些不敢信:“那您为什么不自己给我写明?”
太后笑笑,慈爱的拍拍长公主的手。
感受着人虎口处怎么也涂抹消失不了的老茧,太后目带坚毅:“因为他骨子里会尊重女孩子,不会抹了女子的功劳,不会拘了你。”
长公主闻言笑笑:“祖母这点我倒是信的,只是您为什么不直说?您不知道,今日这爆发出来,父皇那脸黑的,秦祖父都吓了一颤。”
光想起来,长公主都觉心有余悸。
在她记忆以来,除却那血夜,还没见过亲爹脸这般难堪。
见自家孙女眼里带着的一丝后怕以及七成的困惑,太后无奈吁口气:“我以定国公的口吻给你提供一个参考,是为了避免你父皇因为自己的情绪,而不客观公正的对待。”
“你父皇有个心结,一直觉得发小不是自己挑选的,不像镇国公是他自己挑选的兄弟。对于苏从斌吧,他小时候想着人做无所不能的大哥,在他面前遮风挡雨的;长大后又想着这大哥蠢点没事,听他的话跟着他的步伐走,时时刻刻要把他的事放在第一位。但从斌这孩子吧,跟……”
提及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太后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从斌有些温和,跟你父皇性格相反,说不到一块去。”
长公主闻言,扭头往门窗看了一眼,靠近太后,小声:“祖母,父皇把文成公主丢云贵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到底国事为重。”
长公主听得如此笃定的回应,嘴角缓缓一勾:“那就行了啊,我觉得父皇还是会同意的。苏琮已经在跟南孔接触了,从山东衍圣公一族挑一个,那我一言一行更被读书人盯上,他不会同意。那剩下能选的,也就苏敬仪了。”
“祖父到底认了苏从斌这个外甥,苏敬仪这个侄孙。那他们也算秦家派系。挑选苏敬仪就跟秦无病一个道理,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免得再卷入夺嫡之中,那真正秦家左右皇位了。”
最后一句,长公主凑太后耳畔,说得格外轻,却也笃定。
太后听得这一声犀利的话语,缓缓看眼近在迟尺的长孙女。
虽然许久不见,但这孩子身上流淌着双份的秦家血脉,让她完全只有熟悉,没有任何的疏离。
“你若是觉得还行,那这事慢慢来。”太后再一次轻轻摸过长公主虎口的老茧,看着人手指上细微的伤痕,至今还未褪去的道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