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夭夭立于百丈外,凤眸凝视那楼,心头却起一股莫名压迫感,彷佛有什么东西早在楼中静候多时。
她未动,只是静静站着,风起时,裙袂猎猎如霜夜长鸣。
正是——寂语楼。
说是楼,实则更似一座庄园。
远观如楼,近看则见围墙内自成一方天地。
曲折石径蜿蜒而入,青石铺路,边沿雕有海棠与飞鹤,古木成行,林中竟隐约可见假山与飞瀑。
主楼之外,尚有侧院数进、廊亭绕水、曲桥横波,一砖一瓦,皆见匠心。
大门之上悬着黑漆金字匾额,书“寂语”二字,笔力遒劲,又带几分潇洒恣意,彷佛题字之人本身便是个不羁之辈。
朱漆门板早已斑驳,却仍可辨当年气派。
庭中残花落尽,唯青石未苔,似有人偶尔清扫,却又不见半点烟火气。
整个庄园尽管年久失修,却透着一股奇异的清贵与孤傲,仿佛它的存在从未是为人而设,只是安静伫立于世间,自成一界。
柳夭夭凝望良久。
这庄园……她脑海中开始搜寻一切关于“寂语楼”的传闻。
离东都不远不近,位置微妙,四周并无人烟,宛若被刻意隔绝于世外。
这楼的真正主人是谁,无从查证。纸笺郎资料里也未写明姓名,甚至连其来源与修筑年代都模糊得近乎刻意抹除。
有传闻说,此楼曾是某位隐世宗门的观测据点,也有人说这是古时“封禁者”的遗居。
但无论哪一种说法,都未有人真正踏入其中,或许……是没能出来。
柳夭夭深吸一口气,将种种不详的念头压下。
她飞身一纵,落入围墙内,不惊半片落叶。
身形宛若流烟,悄无声息地掠过廊道,朝主楼方向而去。
主楼残影静立,朱漆斑驳,青瓦覆着岁月尘埃,唯独门扉处一块鎏金门钉仍隐约闪光,彷佛曾有贵客万里而至。
柳夭夭轻推门扉,无声而入。
穿过迎门的影壁与第一道内院,她轻功微提,脚尖掠过青砖,未惊落叶半片。
院内寂然,唯余风过枯藤的细响,墙角还有一架生锈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几声如梦似幻的金属低鸣。
她正欲转入回廊,忽然心头一动——
前方第二进的院落里,隐约传来笑语声。
嘻笑打闹,如晨光穿林,纯真而清脆,却又突兀得让人寒意陡升。
柳夭夭止步,回首四顾,四下仍无人。
她眸光微凝,袖中五指已贴上匕首寒刃,下一瞬身形掠起,直朝声音来处飞去。
柳夭夭足尖一点,无声掠过回廊,落在那第二进院落的门坎外。
门半掩,缝隙里透出暖红灯光,伴着浓得化不开的麝香与酒气,还有一阵阵黏腻的喘息与浪笑,像潮水般漫出来,撞得她眉心一跳。
她轻推门扉,只开一线,凤眸透过缝隙往内看去。
那一瞬,连她这般见惯风月的女子,都忍不住呼吸一滞。
厅堂广阔,却被刻意布成极尽奢靡的销金窟。
地面铺着厚厚波斯地毯,吸去了所有脚步声;四壁挂满纱幔,红灯从纱后透出,将整个空间染成靡丽的绯色;正中一张巨大的紫檀圆榻,榻上堆着锦被狐裘,此刻早已凌乱不堪。
榻中央,一名中年男子斜倚成一座肉山。
他约莫四十余岁,却养得极好,肌肤白腻,唇红齿白,一身玄缎长袍早已褪到腰际,露出肥软的胸腹。
他怀里左拥右抱着四名妖艳女子,个个衣衫半解,雪腻肌肤在灯下泛着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