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见霍彦愿听他说话,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仰起脸,小声对霍彦道,“大人,你买随春酒,现在大家都喝随春,随春便宜好喝还耐放。桑落酒放一会儿就酸了。”
霍彦点了点头,摸他的小脑袋,缓声道,“可是你仲兄平日随春喝够了,想换个新酒尝鲜。”
说罢,他笑起来,还俏皮地眨了下眼,“你长兄带人猎野猪去了,小光今日要不要去我那儿吃炙野猪。”
霍光也没想到他这般热情,前几日父亲的话犹在耳畔。
父亲让他不要叫霍彦与霍去病兄长,更不要往他们跟前凑。他们位高权重,杀他就跟碾蚂蚁一样简单。
可是今日霍彦兄长又来相邀,如此明显的善意,他不知道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向老成的小孩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
霍彦是何等的机敏,一睁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故意板起脸,将腰弯下,低声道,“小光,你知道在长安拒绝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霍光仰起脸看他,凤眼澄澈,还有一点婴儿肥,他有点别扭,羞红了一张脸,“那我在阿父回来之前回去。”
没被吓到,霍彦垮了脸,但是他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霍光这双眼生得真亮,霍彦捏住这小孩的脸,翻来覆去地看,发现这孩子一点不像霍去病和他,唇角眉眼倒像是老师和舅舅的结合体。
其实霍光与他心中的人长得一点都不像,但就是那种温和无声的钝感,霍彦很喜欢。弹幕总是说他喜欢傻白甜,实际上,他喜欢的是温柔的骨头里有倔劲儿的。
“你今日必须来,我相邀,没人不应的。”他放下霍光的脸,把这小孩手牵起,他说着使人去找霍仲孺,给他捎句话交代一下霍光的去向,才领着酒回去。
霍光像只小兔子似的乖乖跟在他后头,脸红扑扑的,想维持以前的样子绷紧唇角,却忍不住又上翘几分。
仲兄是很喜欢他吗?
他的好心情在进霍家门时荡然无存,因为迎面冲上来四个小孩,兴冲冲得跟小牛犊似的,把霍彦团团围住,霍彦拍了拍这几个小崽,托起最小的那个,转了一圈,笑都收不住。
“是太顽皮被你阿父扔过来了吗?”稀罕劲儿过了,他一手一个让这几个站好,“挺有本事的,一路上还剩衣服穿呢。”
他是由衷的赞叹,摸了摸下巴,“你们带了几个钱袋子才能没被偷干净。”
对刘彻忍无可忍的刘据站在门口,突然对他阿言兄长索然无味起来。
这阴阳怪气的模样,这个摸下巴的动作,阿言兄长才是我父皇生的吧!
他谴责的目光太强烈了,霍彦想忽略都难,但他不在乎,他直起身子,悠悠道,“哎,你这小遭孩子。”
他说完后,直接把身后的霍光叫出来,让他领着八岁的太子,七岁的宜春侯,五岁的阴安侯,三岁的发干侯随便找块地玩,托付完霍光,他又与身后抬酒的侍人说了叫家丞看住这几个,便扭头去找霍去病商量搬家的事,连门都没入。
徒留霍光面对这一群尊贵的小豆丁,无措之极。
“太子殿下。”他有些紧张,“去玩秋千吗?”
刘据一身红色锦衣,披金带银,脚蹬玄靴,剩下的三个也是织金缕衣,人五人六,四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霍光镇静道,“二位兄长院中有花。”
他说着,拳却不自觉的攥起,浅薄的汗沾满手,黏糊糊的。
他不该这样称呼的,可不这样说,他连个奴仆都混不上。
这四个人怎么都不说话,是觉得他自不量力吗?
他在一旁想东想西,唇死死抿紧,刘据却歪歪头,与卫伉他仨对视一眼,才把小胖手放在唇下,学着他父皇的样子来回审视,卫伉他仨跟鸡宝宝似的跟着他后头。霍光看着这四个人绕着他转了一圈。刘据按照霍彦以前教过的流程又转了一圈,伸手从自已颈上把那个缠金丝的缨络取下来,放到他手上。
他放到霍光手上还不止,还使着小胖手拍拍霍光的手,念出自己早想说的台词。
“吾得卿,如鱼得水也。”
霍光都傻眼了,忙想把手拽出来,奈何刘据儿已经被霍彦教成了一只上精《韩非子》,下精三国的人才,他深知瓜嘛,扭着扭着就甜了。所以这小子仗着自己身体好,拽着人就不撒手,使个眼色,身后的小弟们也开始游说霍光给刘据当小弟。
卫伉急得脸红,“你知道你得到的是谁的邀约吗,我据兄可是太子,跟了咱,我把二弟让你,以后顿顿少不了你肉吃!”
刘据也点头,“卿,与孤一同光复汉室吧!”
光复汉室?霍光好用的脑瓜子也转不过来了,大汉还没忙呢,这光复啥呀,光复大秦啊!
太子这样,大汉迟早要完。
霍光整个人陷入困境时,霍彦更着急。
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在林子里喊霍去病,一边喊一边骂。
“霍去病!赶快回来!”他喊得喉咙发干,直接在溪边找了块石头坐了,“这林里有啥呀!打野猪,我看你。”像野猪。
他还没骂完,就听见一阵隆隆声。
他疑心出什么事,眯着眼睛往声音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