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冷落,唯有晴雪缓缓无声,晏浩初便驻足在月洞门边。
他二人便这么隔着庭中一串蜿蜒青石路,安静对望。
不过两年半,他又抽长许多,面貌仍是俊秀的,却再没半点少年模样。武服革带,不仅褪去青涩,连目中意态也不同了,同那年酷暑简直像变了个人。
而他望她,只当是历经流离,离了他,过得愈发寒酸可怜。
雪落在她眉心浮凸短疤,恰凝结作一瓣霜花,转瞬即逝。
他还是耐住了心中念,就这么看着她,也懒得敛去威压。
便到底是她率先开了口,只听得极谦卑的音调:“指挥使大人,你们一会儿要杀的叛党里,有一个是今科的举子。”
他目中冷厉,却不答话,只是三两步到她跟前,睥睨着几乎同她衣袖相触。
虽换了血衣也沐浴过,他的气势依然过甚,迫得她忍不住退了半步。
便这半步退避,一下子点燃了他心底燎原之火。
四下无人,雪落竹吟,他破天荒地温和笑了,梨涡隐现,一如当年,说出口的话却恶毒至极:“今科的举人啊,倒稀奇。那单为杀一儆百,老俞怕也得要他的命了。”
巳正的天上,云团厚重,大禹山的腊月最是阴冷。
眼见着她目中震颤,站不稳的样儿,他心下虽不痛快,也到底甩出句:“先进屋坐吧。”
阮苹勉强挪着步子跟上,便有小丫鬟奉热茶姜汤,一个女医官也很快背着药箱过来。
郭府上妾多,便索性高价养了个医术颇高明的女医在府上。
郭铨以尹五的身份蛰伏了这么多年,也是年岁大了,这几个月新朝初立又夺回祖宅,便来者不拒的一气儿收了十几名妾室。
郭家祖宅实在大,也才来得及修葺收拾了东南的几所院落,那些女眷常日都不往北边来,是以阮苹先前被晾在院里空等,也没见人往来。
她解下衣服,任女医处理肩背瘀伤,晏浩初就隔着珠帘堂屋里侧坐着。
他看着院外的方向,在等昨夜围剿残军的奏报。而阮苹则盯着几案旁的一架硕大的石盘自鸣钟,她虽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却也能明明白白地看懂长针都已走过巳正的刻度了。
如果这东西准的话,离着午时三刻也仅剩一个时辰多些了。
而从此地回城西刑场,跑马最快也得要二刻多。
屋子里叫银丝炭熏得暖和,她身上高热俱发了出来,捧着姜茶的指节却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