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想好说辞,她不顾女医惊呼,右肩伤处才刚糊了膏药,便一下站起身胡乱拢好粗裳就掀帘子过去。
“大人,民女记得您同叶青天渊源颇深?”她晃着身子,停在他座前一丈,垂着眼直截了当,“听闻叶青天深受新王恩宠,新调来咱浙江作巡抚,三年前还是他从俞府台手下免了民女死罪。”
衣带系错一处,她都没发现。她必须得用最短的时间说服他。
世道乱了这么久,只要与叛军沾了边就难有活命的,可如今新王御极,百姓未必不愿看到有仁善的官老爷来平反冤狱的。
所以她第一句,全是从他的立场来说理。
却不想,晏浩初急等昨夜战报,只是朝她略扫一眼,气定神闲地就低头喝起了茶。
“民女还听说,先皇过分崇道以至灭佛,而新王励志大修佛寺,重新光复各大菩萨道场。”她几乎要站不住,靠上墙侧博古架,两道长疤也瞧着殷红浮凸。
晏浩初略有些吃惊地扬眉,失声笑了下,依稀透出从前少年风致,似桃花沾露:“哦,那又如何?与那死犯何干?”
“他有禅宗法衣!”刽子手的鬼头刀不等人,她抬起头,目中一片痛惜恍惚,“若叶大人也不肯管,那城外僧众会去法场请愿。”
晏浩初目中寒芒漾起,才想反问,外头战报奔来。他毫不迟疑起身,快步到廊下撕了战报就看。
是残军被歼,段后与齐王一同被生擒的消息。
从七岁开始,他就等这一刻了,等了十三年。
“新朝确要崇佛。”最后一役尘埃落定,他挥退令官和女医,神情悠远穿过重檐安静地遥望片刻天际。
忽侧首用调笑的语气目带冷意地问:“不过他一个还俗的僧人,是你什么人,舍得费全部身家。”
先前她在府衙梳过妇人发饰,俞荣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倒没把这事上告。
这话一出,阮苹便一下反应过来。
她记得自己只对俞府台说过,愿倾家荡产换鹿修缘一命的话。
但他却能知道……那他的禄位当不在俞荣之下。
没时间了,即便找到叶大人申冤,也来不及。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她也只能赌一把。赌他只要还剩些天良,记得当年暴雨夜自己在太湖边将他救回去的恩情。
“不瞒大人,鹿修缘是民女的夫婿。”她忽然垂眼扑通跪下,艰难地喊,“我与他夫妇一体,相知相敬,他若被斩,我亦绝不独活。”
此言一出,晏浩初整个人僵住,眉间狠狠一抽。
他用一种极锐利难言的目光审视着地上女子,没去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