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迁都后,恒州户数减了许多,租调也减了不少,今年收租粟十二万石,调帛六万匹,远不及迁都前多矣。其中半数留在本州仓,三成运往洛阳太仓,再两成送往北部六镇,当然算上沿途损耗最后的定数肯定比这要少,只不过大体上数目是对得上的。
今年的租粟加进去,恒州的粮仓就要丰盈不少。先前为营建新都,从这里运往洛阳的粮络绎不绝,恒州做旧都多年,人口繁多,是富庶之地,就是迁都让恒州气度大损,不知今后会衰败到什么地步。
然而等崔慎仔细一瞧,今年的账目中怎么支项比往年还加了,运给州仓的租粟自上月以来就在增加,再加下去就超过固定分成了。往前算都是每月定额,涨的这部分起伏虽小,但时间却很巧合,正好是从穆庆赴任那月算起。崔慎顿时察觉其
中有异。
但州仓是仓曹参军所管,他也不知到底是何情状,不好贸然去问。
就在他思索着办法时,外间下仆忽然通传,“治中,府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崔慎问。
“据她说,是过来给大人送礼的。”
第100章
崔慎一时不解,谁会送礼给他?他如今这样还能帮得上谁的忙不成,便摆手道:“不见。”
下仆迟疑片刻道:“来人是位女子,还说是受人所托,奴瞧着,颇有些蹊跷。”
“女子?”崔慎拧眉自语,忽又想起当年阿照曾派人来找他,却被拒之门外,那是她最后一次找他。
他顿时头痛欲裂,心里发慌,强撑着让人把那女子请进来。
没想到这女子竟是个栗特人,她穿着窄袖圆领对襟长袍,戴个小圆帽,手里拎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盒子,上来就恭敬行礼,“拜见崔治中。”
崔慎问:“你是谁?寻我何事?”
她将黑布掀开,露出手下拎着的金笼,里面赫然是一只五彩鹦鹉。
“奴在西市卖兽鸟,有人给我钱,让我将这只鹦鹉送给治中,她说主家姓游,还说治中看到这只鹦鹉就知道什么事了。”
崔慎惊疑,姓游?他把笼子接过来仔细打量,忽然发现这只鹦鹉和他曾买过的那只极为相似,那只被送给了阿照。
阿照!崔慎心里猛地一跳,那姓游的莫非是游玉宁?如今城中最有名的游家当属游仪曹家,游玉宁送来此物是为何?
“请托你的人还说了什么?”崔慎追问。
栗特女摇摇头,“她好像在躲什么,跟我说的时候很小心,还假装从我那儿又买了好几只鹦鹉。”
游玉宁如今是王太妃,如果真有事找他,直接过来就是,何必绕这么大弯子,现在迂回曲折一定是人来不了。
她既然能传信,又不说自己,只送了跟阿照有关的东西,那想必此事跟阿照有关,所以才找到他。
他沉沉思索着,栗特女又道:“对了,这个笼子是她给我的,说这只鹦鹉和她们无缘,应该送给有缘人。”
她说完之后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应当是传话的人不好多说。
崔慎仔细琢磨这只鹦鹉,没看出什么来,突发奇想跟它说了句话,“你会说话吗?”
鹦鹉原本安静地待在笼底,听见他说的话后立刻就乱窜起来,飞到栖杆上疯狂大叫,“杀!杀!杀!”
崔慎被吓了一跳,忙问道:“杀谁?”
但鹦鹉显然只会这一句,不停地大叫,一边还疯狂地啄着笼门,它力气还挺大,笼门被它撞得摇摇晃晃。
崔慎忽觉不对,绕到侧面从鹦鹉那边去看笼门,她凑上去仔细查看,果然发现笼门边角处有一个图案,是用刀刻出来的一个歪歪扭扭的曲线,定睛一看竟有几分像龙。
龙!
鹦鹉还在尖锐地大叫,“杀!杀!杀!”
崔慎心里咚咚直跳,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