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显然有人要谋反,乐陵公卷入其中被游玉宁发现,但她被关出不来,只能这么婉转地告知他。
那他先前看到的账目一定有问题!刺史身为一州长官必然知情,他也不用去找仓曹参军了,那些粮恐怕早已落入刺史手中。
那他现在要做什么呢?崔慎其实也不知道。
他在城中并无根基,就这么轻易地知道了账目的古怪,恐怕也是没有想防着他吧,毕竟谁都知道他和皇帝之间的恩怨。
而游玉宁千辛万苦把消息传给他,一则是相熟,二则是以为他一定会想办法。
他们一个以为他会共谋谋反之事,一个以为他会帮着平叛。他心里实在五味杂陈,因为他什么也没想。
崔慎并没有深恨皇帝到如此地步,因为他心里也知道,阿照是自己要离开他的,她被彻底伤了心,不再原谅他。他也给不了阿照想要的,如果他要破坏她的荣华富贵,一定被她唾骂深恨,他不想走到这样的地步。
但他也并非对皇帝毫无芥蒂,对一个趁人之危、夺人之妻的人他能有什么好脸色,还故意让他和阿照相隔千里,小肚鸡肠,心胸狭隘。
可是,可是阿照有孕了,一旦生下来是个儿子,一定会被立为太子。
这些人如果谋反成功,难道会放过她吗?一定不会的。历朝历代都是斩草除根,阿照也会落到这种境地吗?
想到这里,崔慎再也坐不住,满脑子都是阿照惊恐哭泣的脸庞,搅动得他头痛欲裂。
“来人!”屋外仆从立刻出现在门口,“府君有何吩咐?”
“备马!”
崔慎简单收拾好行装,只有一个包袱,还带上了两本计账,跟谁都没留话,就这样从家中出发。
出城之时,他表现得颇为平静,化作寻常百姓模样,好在守城之人也不认识他,就这么轻易地把他放走了。
事关重大,崔慎不敢耽搁,一路飞骑南下,路遇馆舍也不停歇,十日化作三日路程,日夜兼程到了河阳,他终于敢松口气。
河阳居于黄河北岸,越过河水就是洛阳,眼下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渡河就能抵达洛阳。
崔慎便在河阳馆舍下榻,随行的马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他没带侍从,喂马这种事也只能亲自上手。安顿好马之后,他才回到房中休息,计账一直被揣在胸前,此时才被拿出来压在枕下。
或许是事情还没办完,他始终不能安然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皎洁的月光穿过窗棂洒到房中,屋内的炭炉快要烧完,寒意渐起,但好在这里不是代城,不靠火炉也冻不死人。
崔慎在漫无目的的神游中忽然被一股怪异的味道拉回,他仔细一闻,好像是烟味,还有一股糊味,味道越来越重,他不得已从床上爬起来去找源头。
路过窗边时,他忽然看见楼下边角处有一处亮光,那是……火!
着火了!
崔慎遽然清醒,就在火源旁还有几个人远远地看着不动,他突然意识到就是他们放的火。
有人要杀他!是代城的人追来了!
由不得他多想,崔慎迅疾跑到床边拿回计账塞到胸前,然后立刻推门跑出去。
此时火势渐渐开始变大,馆舍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发现着火了,顿时屋中一片惊叫喧闹,到处都有人逃跑大喊。
崔慎什么也顾不得,只知道闷头往外跑,跑出大门,跑到马厩边一个翻身上马就冲了出去。
但外面的人显然在守株待兔,见有人出来立刻就围过来,崔慎当然不会停下,一拉缰绳就冲出去,那些人立时就认出来是他,当即全部追赶上去。
崔慎心跳极快,眼前漆黑一片,只有朦胧的月光偶尔穿过浮云照亮眼前的路。
身后的人越跟越紧,而他离河水也越来越近。
夜间的河面黑茫一片,崔慎努力辨认浮桥在何处,身后的人见他快要渡河,终于忍不住大喊:“停下!不然我放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