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珍重万分的,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客套话。
他垂下那双烟雨空濛的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然而与荆云涧此时心绪截然相反,殷穆得了夸赞愈发雀跃,他喜滋滋地向重妩道了声谢,又凑到芙媱面前摇头晃脑:“芙媱师妹,真的很像卷毛狗吗?”
芙媱冷冷地翻了个白眼,简单的表情胜似千言万语。
殷穆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发辫,往日高高束起的马尾此时成了两条垂落的小辫子,倒真像只被雨淋湿耸拉下来耳朵的卷毛狗。
苏妙弋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阿穆,你过来。”
殷穆便像听到主人呼唤的小狗般欢快地跑了过去。他十分乖巧地在苏妙弋身前蹲下:“师姐,怎么啦?”
苏妙弋掰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过去。
小狗又委屈了:“师姐。。。。。。”
话音未落,一双手轻柔地落在了他发辫上,细致地拆开他乱糟糟的头发。
她动作极轻,神情却专注,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阿穆,你头发有些乱了,我再给你重新扎一遍。”苏妙弋伸出手,化出一枚牛角梳,一点一点地为他篦着头发,温和地问他,“这发型不太衬你,换一个好不好?”
殷穆兴高采烈地连连点头:“好!”
他一动,苏妙弋握在手中的发丝便轻而易举地滑走了,她却也不恼,只是耐心地又将那绺乌发拿起,不紧不慢地梳着。
芙媱冷哼一声,抱臂道:“不知羞耻!多大人了还让师姐给你梳头发!”
殷穆不满地梗着脖子反驳:“你小时候师姐还给你梳过呢!你怎么不说!”
芙媱登时勃然大怒:“殷穆,我那会儿多大,你如今几岁了?”
“好了好了,”苏妙弋柔声打断两人争执,忍笑捏诀,水镜映出少年俊颜,“梳好了。阿穆,你看看好不好看?”
殷穆围着她打转,活像只讨赏的犬儿:“师姐给我编的头发肯定最好看啦!”
重妩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却微微一滞,心中不由认同道:嗯,的确好看。
苏妙弋的手很巧。她将殷穆一头鬈发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一半用发带扎成清爽马尾,下面一半则顺滑地披在肩头,且为了照顾到他对小辫子的奇怪喜好,她又将他鬓边两绺头发分出来,编了四缕细细的蝎子辫。
殷穆眉开眼笑地扯着苏妙弋的衣袖,撒娇般央求道:“师姐师姐,你编的头发比我自己编的好看多啦,以后我可不可以每天都来找你帮我编?好不好?好不好嘛!”
芙媱怒道:“凭什么?你没长手啊?”
殷穆不理她,只顾着对苏妙弋软语相求。苏妙弋拗不过他,望着他乞怜摇尾般的神情笑了,眉目温柔如画,应了声:“好。”
他便兴奋地跳起来,拽着苏妙弋摇啊摇:“就知道师姐待我最好了!”
芙媱又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行了,您老人家的辫子也编好了,该说正事儿了吧?咱们还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怎么还不回宗门?”
重妩亦急着回宗门挑件法器,好为日后仙门大会做准备,应和道:“师兄师姐,我身体也好了,真的不用再休养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宗门吧?”
她掀开棉被钻出来,赤足踩在青砖上,却觉脚底一凉,讪讪缩回。
荆云涧垂下眼帘,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足尖,默默蹲下身子,将云履端端正正地摆在她面前。
重妩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多谢师兄。”
荆云涧瞥她一眼,淡声道:“不必客气。这么急着回去,有事?”
重妩摇摇头:“没什么事。不过是想早些回去挑件本命法器罢了。”
荆云涧却道:“那为何要回宗门?”
重妩奇道:“苏师姐方才说门中弟子挑选本命法器都是要去宗门神兵库的呀,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神兵库不在宗门内,”荆云涧语气平和地为她解释,“神兵器灵皆有灵性,通常不愿喧嚣,因此更喜欢被安置在无人之地。”
“因而,神兵库位于南溟洲无藏海。此去往南七千里,方是南溟洲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