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晦,伦敦乡下的大宅,清静得只剩些许的虫鸣。
男人原本正在书桌上,用钢笔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突然听到身后的有声音传来:
“亲爱的,他们两边目前谈得不太顺利。”
男人停下笔,取下。。。
青海湖的春天来得迟,却格外温柔。四月初,冰封了一冬的湖面开始裂开细纹,像无数条银色的蛇在阳光下缓缓游动。远处雪山未融,倒映在湛蓝的水面上,宛如一幅静止的油画。草原上积雪渐消,露出枯黄的草根,偶尔能看到几株嫩绿的新芽从土里钻出,在风中微微颤抖。
陈诺带着摄制组抵达时,正赶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车子在漫天黄雾中艰难前行,导航又一次失灵。老周紧握方向盘,嘴里嘟囔着:“这地方比内蒙古还偏,连信号塔都懒得建。”
“可有人愿意留在这儿。”陈诺望着窗外模糊的地平线,“一个看不见光的人,却教会了孩子们怎么唱歌。”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青海湖南岸的一个小村落??尕尔塘。村子里只有一所小学,二十多个学生,六个年级挤在三间教室里上课。而那位盲童音乐教师,名叫扎西才让,已经在那儿教了整整十二年。
抵达当天傍晚,风沙终于停歇。夕阳穿透云层,洒在湖面上金光万丈。学校操场上,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中间坐着一位戴墨镜的男人,怀里抱着一架老旧的手风琴。他手指轻动,旋律流淌而出,是一首藏语民歌《卓玛啦》。孩子们跟着哼唱,声音清亮,穿透晚风,飘向远方。
陈诺悄悄举起相机,没有惊扰这一幕。他知道,真正的纪录片不是闯入者,而是见证者。
第二天清晨,他们在校长的带领下见到了扎西才让。他个子不高,身形瘦削,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毛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却仿佛能感知到每个人的靠近。
“你们来了。”他主动伸出手,“吉克阿木老师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们会来拍我。”
陈诺握住他的手,有些哽咽:“我们想让更多人知道您做的事。”
扎西笑了笑:“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听得到音乐,也听得到孩子们的声音。这就够了。”
随后几天,摄制组逐渐融入了这所学校的日常。扎西每天六点起床,由一名高年级学生搀扶着走到教室。他会先用手摸一遍黑板,确认上面有没有残留的粉笔灰,然后才开始准备课程。虽然看不见,但他记得每一个孩子的座位、书包颜色,甚至走路的脚步声。
“我靠耳朵教学。”他对陈诺说,“脚步重的是心情不好,脚步轻快的今天一定吃了糖。咳嗽声不对劲的孩子,我会单独留下问他有没有穿暖和。”
音乐课是最特别的时刻。没有乐谱,全凭记忆和口传心授。扎西用一台破旧录音机播放经典民歌,再一句一句教孩子们唱。他要求极严,一个音不准就要反复练习十几遍。
“音乐不是娱乐。”他说,“它是语言,是呼吸,是灵魂的影子。听不懂歌词没关系,但要听得懂感情。”
有个叫央金的小女孩,天生失语,从未说过一句话。但她对节奏异常敏感,能准确打出复杂的鼓点。扎西专门为她设计了一套打击乐器训练法,让她通过振动感受旋律。
一次课后,陈诺问她:“你喜欢音乐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光。她拿起手边的小铃铛,轻轻摇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
扎西听见了,微笑着说:“她说‘喜欢’。”
那一刻,陈诺觉得,这世界上有些表达,根本不需要声音。
拍摄进入第三天,他们才知道扎西并非生来失明。他原本是青海艺术学院的学生,主修声乐,曾梦想站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二十五岁那年,一场车祸导致视神经永久损伤,从此陷入黑暗。
“医生说我很幸运,命保住了。”他坐在宿舍床沿,语气平静,“但我当时觉得,天塌了。我不再是歌手,也不再是学生。我成了别人眼里的负担。”
康复期间,他曾试图自杀。直到有一天,他在收音机里听到一群藏族孩子合唱《天上西藏》,歌声纯净如雪水,直击心底。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他说,“我的眼睛瞎了,可世界还有声音。只要还能听见,我就还能传递些什么。”
于是他回到家乡,申请调往最偏远的小学任教。起初没人相信一个盲人能当老师,更别说教音乐。但第一学期结束时,全校师生都被他的课堂打动。
“我不需要看见他们。”扎西说,“我能听见他们的成长。”
摄制组采访了几位家长。有位母亲说起自己的儿子原本性格孤僻,自从上了扎西的课,回家总爱哼歌,还会教弟弟妹妹打拍子。“以前我们以为他笨,现在才知道,他是没找到说话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