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本地名士,被河南府尹徐宗偃暂表荐为洛阳令的张特清立即起身说道:“陛下,陆路尚且可以,但是水路不成,中间陕州处正是三门峡。
三门峡谷,两岸夹水,壁立千仞,怪石嶙峋,地势险要,河心有两座石岛把河水分成三股,分别称人门、鬼门、神门,故称三门峡。
下面有一砥柱正对三门,河水夺门而出,直冲砥柱,然后分流包柱而过,称为中流砥柱。
实在是过于险要,难以通航。”
斡道冲捻须说道:“我曾观史书,说是唐朝时的租庸调,自洛阳到关中这一段还是畅通的,如今怎么就不成了?”
张特清正色说道:“当日也是不成的,只不过唐朝在河南开凿了开元渠,以绕过三门峡。开元渠在经历宋金之间的战乱后,早就已经荒废,如今开凿是来不及的。”
刘淮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陈亮派遣过来的属官王自中:“王通判,陈经略可有什么说法?”
王自中虽然是温州平阳人,却因为一直跟着陈亮经略晋地,也算是熟知地方:“回?陛下,陈经略说了,只要能坚持到秋后,晋地第一波屯田粮草收获,再加上来自河北幽燕的援助,即可送粮过来。如今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
之炊。”
刘淮再次点头,随后再次看向了张特清:“张卿,洛阳大户手中还有粮食吗?”
张特清大惊:“陛下有问,臣不敢不答,洛阳豪强大户手中的确有存粮,甚至有些人干脆就是坐地的粮商。
但一来洛阳在金国暴政之下也已延续数年,民生凋敝,粮食本来也不多。若是从他们手中夺粮运到关中,洛阳的粮价反而会抑制不住。
二来,自从大汉建立以后,洛阳大户堪称谨小慎微,没有大错,若是不教而诛,动辄抄家灭门,则有损大汉根基,还望陛下明鉴。”
刘淮再三点头。
洛阳大户与中原河北豪强还不一样,因为洛阳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盆地,所以对于安全的要求要相对低一些,不像中原河北那样,遍地是小军头一般的庄园主。
就中原河北那些庄园主数个村集市镇军政一把抓的德行,刘淮但凡有基本政治能力都得打压一番。
而洛阳则不同,大部分土地乃是猛安?克户的,直接被刘淮收归民与卫所,而大部分洛阳大户乃是靠着汴梁经济区混饭吃,属于豪商的范畴,直接对他们动手反而不利于重建商路。
见场面有些沉默,毕再遇终于得到了机会,举手说道:“大郎君,我也看过三门峡那里,三门咱们没啥办法,那根中流砥柱。。。。。。不是说祁王庙。。。。。。能不能用火药炸掉呢?到时候黄河河道是不是就会畅通呢?”
张特清当即摇头:“毕将军此言差矣,并不仅仅是那根中流砥柱,还有许多暗石。。。。。。而且从古至今并不是没有智谋士想要凿掉这根中流砥柱,却一直没有做到。”
刘谁也说道:“毕大郎,这事不是不行,而是需要从长计议,不能用作应急手段。”
毕再遇只能摊手,随后看向了刘淮,希望这位无所不能的大郎君能给出个主意。
刘淮看着舆图负手而立半晌之后,笑着说道:“那就用一用我的办法吧。咱们这里没有粮草,宋国却是物产丰盈,粮食众多。”
这下子就连一直噤口不言的张白鱼也有些惊了:“大郎君,现在委实不是伐宋之时,宋国也算是万里大国,不可一蹴而就。蜀道艰难,难于上青天,这不是说某个关卡城堡,而是整条道路全都十分艰难,又有陆先生亲自驻
守,绝对不会轻易被攻下。”
见众人都想岔了,刘立即无奈笑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再狂妄,也不可能在如今这般情况下攻宋的。”
张白鱼松了一口气:“大郎君难道是想要从宋国买粮吗?”
“正是如此。”刘淮正色以对:“我要给汉中、蜀地、南阳、荆襄地方大户写信,让他们将粮食送到关中来卖,只要是公平买卖,从私人来论,我就会承他们一番恩情。
想必我的老脸也能卖上两三钱银子的。”
怎么可能仅仅是两三钱?
这可是这天下最有权势之人的私人情谊,平日里求爷爷告奶奶都摸不到的,今日仅仅因为平价卖粮就可以收到,这是祖坟冒烟了!
哪怕宋国明令禁止,豪强大户们偷摸着也得干啊!
刘淮见没人反对,继续说道:“此外,送信给陆先生,就说我要在长安祭天,以彰北伐之功业,还望他这个北伐首倡者之一能拨冗一见。”
众人又是精神一振。
而在震惊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张特清最先反应过来:“陛下,洛阳也有良善人家愿意捐献钱粮的,我愿意回去走一趟,劝一劝他们。”
刚要表态的斡道冲差点没被口水呛死,只是扭过头来,上下仔细打量这名洛阳令。
天下英雄果真如同过江之鲤啊!这名举止儒雅的士大夫脸皮之厚,属实天下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