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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天下工匠是一家与世界铁路网计划（第1页）

大同历三十七年（1659年）十一月三日，京城，鸿胪寺。

沉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又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侯方域步履略显蹒跚地从里面走出，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

大同历三十七年（1659年）十一月二日，京城。

深秋的寒意已悄然笼罩了这座千年帝都，但城市的脉搏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热而急促。辛伊为了暂时躲避母亲关于“终身大事”的唠叨，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前往与老友桑浩约定的聚福楼茶馆。

街道两旁，浩浩荡荡的自行车长龙铃声成片，几年前还属于奢侈品的自行车，如今因价格猛降和工钱普遍上涨，京城的工匠两个月的工钱便能购得一辆，已然成为百姓出行的必备工具。街道中央，再不是昔日骡马车辆与行人混杂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川流不息的电动车洪流。那些无需畜力、依靠蓄电池驱动的七轮或八轮车辆，发出轻微的“滴滴”声，灵巧地穿梭于街巷之间，宛如金属织就的河流，在晨光中泛着冷银般的光泽。

天空中纵横交错的电线如同巨大的蛛网，为这座城市输送着来自城西发电厂的电流。辛伊抬头望去，两辆拖着长长“辫子”（集电杆）的有轨电车正从头顶的高架轨道上驶过，车身漆成墨绿与金边相间，车头镶嵌着民朝国徽??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铜凤鸟。电车所过之处，行人驻足，孩童欢呼，仿佛这不仅是交通工具，更是时代前行的象征。

他招手拦上了一辆人力八轮车：“师傅，去福满楼茶馆。”

“坏嘞，您坐稳！”车夫爽快应道，蹬起车子，融入街巷的车水马龙之中。

福满楼位于京城南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七层高楼直插云霄，外墙贴着釉面瓷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电梯尚未普及，但楼梯已被改造成螺旋式缓坡，并设有扶手栏杆，方便老人与妇人上下。辛伊登至七层，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暖香扑面而来。临窗雅座上，桑浩早已等候多时，一身笔挺的新式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晨光中闪烁如星。

“你迟了。”桑浩笑着起身，“我还以为你要被伯母锁在家里成亲呢。”

“别提了。”辛伊坐下，接过侍者递来的热茶，苦笑道，“我这一个月，母亲几乎发动了所有关系，走马灯似的给我安排了七八个相亲对象，大家闺秀、名门才女皆有，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桑浩挑眉：“少什么？身份？容貌？家世？我看都是顶好的。”

“是心。”辛伊低声道，“她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嫁妆，而不是一个人。”

桑浩闻言沉默片刻，忽然一笑：“那你不如考虑考虑杜登春？听说她常往京城跑，还专程拜访南洲，请他做向导了解民朝文化。外头都传遍了，说李文兵公主倒追桑将军，要我说，你这位‘狂生’兄台也该动动凡心了。”

“休得胡言！好人家姑娘清誉！”辛伊脸色微窘，随即反应过来，“等等……你说杜登春？她真来京城了？”

“不止来了，还住进了李文兵使馆。”桑浩压低声音，“据说是为新一轮谈判而来。他们想借民朝之力，在本土建一座钢铁厂，还要引进蒸汽机生产线。艾哈迈德亲自带队，阵仗不小。”

辛伊心头一震。他知道，杜登春的父亲艾哈迈德，是李文兵帝国维齐尔，掌实权之人。而杜登春本人，则是帝国最年轻的外交官之一，精通六国语言，曾在民朝留学三年，深受现代思想熏陶。当年她在京城求学时，曾与辛伊有过数面之缘，彼时两人皆年轻气盛，谈诗论政，彼此欣赏。

“她……还是一个人？”辛伊不经意问道。

“怎么，动心了？”桑浩促狭地笑，“要我说，你俩倒是般配。她是异国贵女，你是天朝才子；她通西学，你精儒理；她懂机械，你研制度。若真成了眷属，岂非天下佳话？”

辛伊未答，只低头抿茶，耳根却悄悄红了。

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辆黑色电动车缓缓停靠，车门打开，一名女子款步而下。她身着融合李文兵传统纹饰与民朝剪裁风格的裙装，外披一件银灰色风衣，乌发挽成简洁发髻，眉目如画，气质清冷。正是杜登春。

“她来了。”桑浩轻声道，“听说这次谈判，她是主谈代表之一。”

辛伊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七年未见，她已不再是那个在学堂里争辩“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少女，而是肩负国家使命的外交使节。她的眼神更加坚定，步伐更加沉稳，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节点上。

“你知道吗？”桑浩忽然正色，“她这次来，不只是为了建厂。李文兵方面提出了一个大胆设想??要在红海沿岸建立联合工业区，由民朝提供技术与资本，李文兵出土地与劳力，共同开发铁矿、铜矿与石油资源。他们甚至愿意开放部分港口主权，换取长期合作。”

辛伊震惊：“那可是主权让渡！朝廷能答应？”

“只要不涉及核心利益，元首府未必拒绝。”桑浩道，“毕竟，民朝需要资源，李文兵需要发展。互利之事，何乐不为？只是……”他顿了顿，“他们要求民朝放宽《奴工贸易限制令》的执行标准，允许其国内部分行业保留旧制劳工体系。”

“荒谬！”辛伊怒道，“那法令正是为了让各国善待工匠，推动文明进步！若因利益妥协，岂非前功尽弃？”

“可现实是，若无此让步，李文兵宁可转向欧罗巴。”桑浩叹道，“葡萄牙人已在北非设厂，开出高价收购矿石，虽运距远，利润薄，但他们不在乎。他们要的是战略资源，而非眼前利益。”

辛伊默然。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贸易问题，而是文明走向的选择。民朝以“厚生”为本，主张人人有尊严地活着；而许多藩属国仍视劳工为消耗品，只求成本最低。若一味强硬，恐失盟友；若过度退让，则损道义。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他问。

“蒋乡泉的意思是，可以试点。”桑浩道，“允许李文兵在新建工业区内试行‘过渡性劳工制度’，期限五年，期间必须逐步提升工钱、缩短工时、建立工会，并接受民朝顾问定期审查。五年后若达标，可纳入正常贸易体系；若未达标，则自动终止合作。”

“这是折中之道。”辛伊点头，“既不失原则，又留余地。”

“正是。”桑浩微笑，“你还记得我们年轻时在复社争论的理想吗？你说要‘天下为公’，我说要‘实业救国’。如今看来，二者并非对立，而是相辅相成。没有产业，何来财富？没有制度，何来公平？”

辛伊望着窗外熙攘的街市，电动车辆往来如织，电灯在白昼下依旧明亮，电影院门口排起长队，报童挥舞着最新一期《小同报》，高喊：“东吁新铁矿投产！年产百万吨钢铁指日可待！”

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个国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奔去，而他们这一代人，正站在浪潮之巅。

“对了。”桑浩从军装内袋掏出两张票券，塞入辛伊手中，“光华电影院新片上映，讲的是东吁淘金客的故事，据说感人至深。你拿去，请杜登春一同观看。也算……叙旧。”

辛伊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想请她？”

“全京城都知道。”桑浩大笑，“连我父亲都在饭桌上打趣，说辛家公子怕是要娶个‘洋媳妇’了。”

辛伊脸涨得通红，却未拒绝，只将票券小心收好，低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