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你哪里都去得了,既你说我得了福气,那你呢?我嫉妒你,嫉妒你有男子的自由,而我不仅要困于病榻,还要困于宅院,我要做的比谁都好,我当年离开的太早,如今知瑾已与疯无半分差别,我却要进宫去,我没有选择,明家要我嫁给谁,我便要嫁给谁,我要一生受他的憎恨,我究竟亏欠你们什么?我还要如何做才能做到更好?”
“乘月”
“阿兄,听一听我的话啊?”明心只觉得自己的心无比痛,“我求求你们看看我,福气吗?我究竟受了什么福气?我是嫡长女,可是这么多年,便是连我的衣料都不如庶妹,我要行明家节俭之风,我从来没有半分其他贵女的奢靡,每日吃药,每日苟活,这便是福气吗?”
“这便是我的福气吗?”
明烨早说不出一句话。
他其实注意到过。
哪怕是他给明心买了贵重些的,时下女子都喜爱穿的鲜艳衣裙,她都只是束之高阁,后被谢柔惠瞧见了,送给了庶妹。
当时他问过她为何不穿,还因此生了怒气,乘月当时只是苦笑。
她不能穿。
明家的嫡长女,她不能做的事情太多,需要背负的更有太多。
更不要提,谢柔惠因谢氏微末,对她从没有疼爱,只有要求。
夜雨淅沥。
明烨听到明心的哭声,他的妹妹,他却只在幼时见过她的眼泪。
只是这些日子。
他常见。
更没有见过她此时这般,抑制不住声音,紧紧攥着他的胳膊,呜咽出声。
好似再也无法承受。
太累了,这么多年,她太累了。
“我买下清叶,不后悔,今夜我与他逃跑,也不后悔。”她一点点咬紧了唇,却哭到身子发软,明烨刚要扶她,却是她身后,那个叫沉清叶的男奴扶住她。
要她直身,视线再无半分他熟悉的温驯,含满倔强与泪。
“我已不是从前面对郑孝妃薨时那般无能为力,如今,你们谁想要碰他,我绝不会允许。”
“我不碰他,乘月,阿兄不碰他,”明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担心,担心乘月会做出傻事,“你放心,乘月。”
明心握紧了沉清叶的手。
又抬头,抚摸上少年冰凉的面颊,望他清澈的眼,他的唇,他耳上的伤。
望他的痴情。
好似知晓什么般,他的指尖攥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依依不分,“贵女”
他声音哽咽,干涩。
明心却看向明烨。
“阿兄,清叶不能留在京城,知瑾不会要他好活,”她紧紧咬住下唇,“除清叶与阿兄外,我没有可以信任之人了,阿兄去西境时,烦请将清叶一同带上,若他不幸,或是因战乱,或是因残病死在西境,也比困在这京城,死的不明不白要好。”
*
回去的路上,明心由几名私兵护送,明烨则是带沉清叶离去。
明烨在明府之外亦有居处,离出京还有不足三日,这期间,他不会允许明心再与沉清叶见面。
本是要给明心准备马车。
明心却不允,连私兵骑马带她的请求都被她驳回。
这一路漫长坎坷,她自己走回去。
走到她久不下地的脚底尽是磨损残血,痛苦非常。
近乎是踩着血,回到明家。
明烨带私兵去寻她,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宋嬷嬷知情,恐怕是宋嬷嬷向明烨告信,当下,宋嬷嬷正焦急等在明心的卧房外。
见到被雨水淋了满身的明心,正要说话。
却对上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