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逾墙?她可是从未把他看作兄长,而他亦从未把她当作妹妹,这何尝不算一种默契呢。
“这天下归朕,朕说合适,就一定合适。”
薛怀义眉尾高扬,极致自负。
王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根本难以置信:“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你们简直无可救药了……”
兄妹之间,失了界限,不嫌膈应,不嫌恶心吗?
“皇后,你是个聪明人,”薛怀义毫无征兆地冷下脸来,“理当知晓朕最不喜欢有人试图左右朕的心思。”
王媖终于辨别出在他眉宇间星火燎原的是什么了——愠怒,是愠怒。
“臣妾……恭送陛下。”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王媖深刻明白这个道理,逼迫自己弯曲脊背,向皇权服输。
丢弃王家乃计划中的一环,但不是现在,薛怀义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洋洋洒洒离去。
借酒浇愁也是会上瘾的,正如今晚的王媖,撇走所有下人,自顾自抱着一坛酒往喉咙深处浇灌。
她有心斩断情缘,回归正轨,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是她异想天开,自作多情……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柄。
听闻薛怀义去了王媖宫里,薛柔一夜没合眼,操心到早上,迫不及待推青萍前去邀请王媖到此一叙。
王媖头痛欲裂,面目浮肿,贸然出门有毁形象,果断回绝,并交代给青萍一句话:仁至义尽,爱莫能助。
昨夜坤宁宫对峙,仅有限的几个人目睹,这些人口风严谨,没外传半点,薛柔当然不知情,当王媖是惺惺作态,敷衍了事,心里存着气,顺手砸了漱口中药味的清茶,呵斥所有人都滚出去。
青萍霁蓝不愧是薛怀义的得力帮手,一丝一毫不带慌的,低身拾掇好狼藉,款款问起她中午想吃点什么,好传令下去。
薛柔牙关咬得死死的,一言不发。
她们俩有经验,兀自报了几样菜名,在沉默的空气下,约着出去。
下月初大军开拔,朝廷上下一片忙碌,不过薛怀义很善于一心多用,常常是一面批阅奏折,一面召见大臣,同时不落下听左右报告薛柔的日常起居。
十公主被软禁在乾清宫的风儿,近来吹到了前朝,招引来不少言论,消极的居多,纷纷传皇帝这是效仿当年的唐明皇,只是唐明皇是对儿媳,他是对自个儿的妹妹。
新皇帝年轻,手腕可不青涩,上位几个月,由上自下一顿大刀阔斧,朝廷日新月异。众人实际看在眼里,不禁人人自危,自无暇管皇帝的家事,唯私下里嘀咕几句算了。
一忙就忙到了出征前夕,薛怀义搁置手头上一应事务,款款行至薛柔住处。
多日未见,她气色好多了,脸也圆润了些。他向一旁垂头躬身的青萍霁蓝侧目,懒声懒气道:“干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薛柔刻薄的话音自青萍霁蓝的身形间穿过,直抵薛怀义耳际:“你还真是赏罚分明的好皇帝呢。”
后边走的霁蓝把门带上了。
一瞬间,门里门外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她眼疾不好,看不见,薛怀义便海纳百川,近她身侧,解下眼纱,以指尖蘸取预先调制完成的棕褐色药膏,纡尊降贵,替她涂抹均匀。
“抬头。”
丝丝缕缕龙涎香钻入鼻腔,刺激着嗅觉。
往昔父皇也爱熏龙涎香,那时薛柔可喜欢闻了,但此时此刻,龙涎香移去了薛怀义的身上,十足变了味,多嗅一丝都令人反胃。
“这是咱们之间的恩怨,你休牵扯旁人。”薛柔是朵玫瑰,带刺,谁采撷谁扎手,“薛怀义,别让我看不起你。”
药膏暴露在空气中时间长了,会干的,到时白白脏了手。徒劳用功,薛怀义不允许。
他略微用力,扶起那尖俏而固执的下巴,湿漉漉的指尖在薛柔眼周碾磨,打转;所过之处,水光潋滟,别有风情。
“明日大军启程,朕会上承安门饯行,妹妹随朕一起吧。”于他身边,光明正大地送走崔介,斩断情丝。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
大军明日离京,薛柔听说了,打这院子里扎堆交头接耳的宫人们那得知的。
此地守卫森严,同处一座宫闱的母后的信儿且传不进来,偏偏前朝之事被议论得热火朝天……到底是谁从中操纵,她一清二楚。
“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