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太子殿下肯定会找个恰当的时候说是自己许了你程柏舟的性命,你和谢侯爷只需将老侯爷和关大帅并少将军的战功从头数到尾,反复哭诉自己的辛苦和愤恨,再说说你那侄儿有多可怜,见机行事地呛他们几句,大抵就能全身而退了。毕竟南境为孟将军而来,但的的确确背上了叛军之名,为首的将领无论如何都要杀。你杀程柏舟同样为仇怨,却是救兵,这时候对你太苛责,一众武将岂不寒心?”庄婉抱着她,言语中不无担忧,“我只怕你忍不住非要同他们争个是非对错,反而被人牵着走。”
关月点头:“我知道了。”
庄婉忽然认真地问:“对这那群气人的老家伙,哭得出来吗?”
关月沉默了会儿:“能吧?”
“哭不出来就掐自己吧。”庄婉说,“你若是太镇定,他们反而心里不安,不肯轻易放过你了。”
她们说话的功夫来了人。
“太子殿下有请。”
第117章
云还没有散,关月抬头看了很久,而后轻声吩咐南星:“去请谢侯爷。”
南星应了声,匆匆向远处去。
子苓担忧道:“姑娘要不要换身衣裳?叫他们瞧见,又是一通口舌。”
“不必。”关月说,“就这么去。”
庄婉明白她的心思,差人去找了些点心来:“我知道你没胃口,但多少吃一点,今日指不定折腾到什么时辰呢。你若再病倒了,只怕有人忍不住要趁机为非作歹了。”
门外文奂已等候良久,瞧见关月一身血污,面颊上还挂着伤,躬身劝道:“将军还是换身衣裳。”
“那我便不去了。”关月缓声,却极坚定,“文公公只管这般回禀就是。”
文奂自是不能白走一遭,于是微微侧身,意思是要谢旻允劝劝她。
谢旻允几步下了阶:“走吧。”
文奂没法子,只好叹了声气领着他们往宫里去。
朱墙、金殿、琉璃瓦,世间繁华皆在此一隅。可温怡每每从宫里回来,总会同她说皇后娘娘并不高兴。付衡亲口同她说,自己不喜欢这里,他那贵为太子的兄长同样不喜欢。
关月还十三岁的时候,沧州来过人,是个说话吵得人头疼的老太监。那天父亲气得将书房砸了大半,第二日兄长亲自将黑着脸的老太监送走了。
后来她为着亲事和父亲闹脾气,才听兄长说,那时来人是为她的婚事。其他的无论她如何撒娇,兄长都不肯再说。
那老太监走后,父亲一月之内风驰电掣地同西境敲定了她的婚事。
如今细细想,她那时尚未及笄,父亲先前还说想多留她几年,省得少不知事被人欺负。
那年选秀,她便因婚事已定,未曾到过云京。
关月和谢旻允并肩立在金殿外。
“当初我还在想,嫁人有什么好?纵然将全天下的好儿郎都捧到我眼前,只怕那时我也瞧不上。”关月垂下眼,“他自个顶着天,半个字没同我说,哪怕火烧眉毛,也不曾违逆过我的心意。”
可她那时只觉得父亲啰嗦,来来回回挑了个遍,她明明一一否了,父亲还非得追着她问个一二。
“斐渊。”她说,“我真是很任性,如今也是。”
“温怡同我说,我们还在公府时云深醒过一次,第一句便是问你。”谢旻允看着她,少时胡闹的记忆久远的仿佛藏在雾里,“夭夭,还有很多人在等你,别怕。”
“我没有怕。”她望着金殿,“斐渊,他那么多伤,实则没有多少是在战场留下的,都是在这里。我们偏还不能停下,要拖着一身伤病为里头这些人去拼命,我如今是觉得,很不值得。”
“太子殿下是个好哥哥。”谢旻允说,“付——宁王殿下有东宫和贺太傅教导,还有皇后娘娘时时提点,会是个贤明之人。”
文奂的身影再次出现,他们默契地住了口,抬步向殿内走去。
李永绥站在最首,温和道:“父皇近日龙体欠安,诸位大人又不肯多等,只好冒昧将二位请来。”
谢旻允行礼:“太子殿下言重。”
“平日里自是言重,今日不是。”李永绥目光转向关月,“温将军的伤如何了?”
关月并不给他留什么情面:“不好。”
殿上顷刻炸了锅。
四面八方的声音一齐涌入耳中,无非是说她无礼、狂悖、不将天家放在眼里之类的话。
李永绥却似没察觉到她的气性,依旧温和道:“若有什么缺的,尽可差人去东宫要,是否需要本宫请太医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