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关月还是很冷淡,“殿下今日,无非是为尚书府和国公府。臣只问一句,若论罪,他们当如何?”
李永绥说:“自是难逃一死。”
“程柏舟多年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反而招致诸多祸端,他的罪过若一一论起,只怕满门抄斩都是轻的。”关月看着他们,眼底是彻夜未眠所致的血丝,“既如此,臣何罪之有?”
这番言论自是荒唐至极。
朝臣激愤之后,发觉太子一言未发,便纷纷将目光投向公府长子傅远山。既是苦主,讨个说法也应当。
“傅二一门昨日已自族谱除名,与国公府无甚干系。”傅远山说,“论罪他一门上下难逃一死,如今这般,算是偿还了。”
公府要隔岸观火,殿上众人当然不肯应。然傅远山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任由他们公府的祖宗都拉出来阴阳怪气了一番。
“国有国法,纵然程柏舟罪孽深重,也轮不到她来报私仇!”
关月忽然笑了声。
“殿下,臣父兄死在沧州,为国捐躯,从前大大小小的战功能数上三天三夜。臣一个人撑着北境,倒未曾听闻这殿上哪位大人出过力,反而纷纷惦记着我的婚事,怀的什么心思,可谓路人皆知。臣那小侄儿尚年少,双亲不在,也从未听说哪位大人关照过。”关月稍顿,沉下声道,“这时候你们同我说国法!程柏舟当初做的事,难道真同诸位没半点干系?凡事得有个先后!诸位若想论我的罪,得先把自个的那点烂事说清了!”
“你这便是含血喷人!若真有什么,你只管拿到殿下跟前来分说!”
关月轻轻合上眼。
且不说那时她心思不定,没留下什么证据,即便有,东宫也不会由着她胡来,容她杀一个罪魁,已经是很宽待了。
关月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太子。东宫一向言出必行,当
初既应下了,便是有把握保她全身而退。
只是如今群情激愤,东宫要如何回护呢?
关月垂下眼,或许她会被当作弃子,但至少大仇得报。
也算圆满。
—
关月和谢旻允才出门没多久,庄婉已在院里来回转了几圈。
“不行。”庄婉上前拉着将蒋川华的衣袖,“我们也去。”
蒋川华安抚地拍拍她手背:“没有传召,我们进不了宫。”
“我知道。”庄婉抬头,水灵灵的眸子里透着坚定,“就去宫门口,等着她。温将军的伤多得是人挂心,不缺我一个,但小月如今没有人陪,我得去等她。”
方入秋的时节,一连几日不见晴是常事。黑沉沉的云压在天际,也重重压在人心头。
庄婉在宫门外等,无论如何也不肯回马车里。蒋川华拗不过她,只好将自己的披风也系在她肩上。
她觉得自己等了很久,但紧闭的宫门始终没有动静。身后忽然有马车声,庄婉回身——她认得,那是宣平侯府的马车。
温怡下马车,怀里揣着个木雕盒子,回身去扶傅清平:“母亲当心。”
“娘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傅清平接过木盒子,“你一会儿去皇后娘娘那等着。”
温怡点点头,虽然从旧事中就可以窥见母亲当年的厉害,但还是难免担忧:“这些都是父亲当初留的,娘拿着去可合适吗?”
“你爹爹实在不愿再涉朝堂了。”傅清平说,“况他如今身无官位,去人跟前翻旧账着实不大妥当。”
她看见几步之遥的庄婉和蒋川华:“今日风大,快回去吧。”
庄婉行了礼:“我等等她。”
傅清平颔首,将庄婉的披风拢了拢:“别站在风口。”
顾容宫中的人已在宫门处候着,温怡随她去未央宫,傅清平却与她分道,向大殿的方向去了。
文奂正在殿外,傅清平同他见了礼:“文公公,烦请通禀。”
“郡主这是?”
“我有一些陈年的旧事,想与诸位大人好好分说,也请太子殿下做个见证。”傅清平笑道,“这金殿我年少时便登过一回,文公公不必用什么不合礼数来堵我,若非要为难,便只说我是来陈冤告御状的,该领受的事后补上便是,左不过我家再搭条命进去,倒正合了许多人的心意。”
文奂赔着笑:“郡主说的哪里话。”
傅清平上一次来这里,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