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别人不敢说,不能说,不愿说,老臣,却不能不说!”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一股雷霆之力。
“宫中禁地,看似戒备森严,然于满朝文武而言,消息互通,从来不是秘事。”
“陛下登基当日,即令信王府旧部戍卫内宫,尚可说是为防魏逆。”
“重理亲军名册,迁内侍家眷于皇庄,诸臣已是窃窃私语。”
“及至昨日,陛下亲临校场,以武选士,顷刻间勇卫营立,三千兵卒在握,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竟无从置喙!”
“至此,朝堂之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底下已暗流汹涌!”
张惟贤每说一句,朱由检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他从来都对当前的宫墙之密不报奢望。
毕竟初登大宝,雷霆手段所立的威严,不过是暂时压制了盘根错节的积弊,却远未能扭转冰冻三尺的颓势。
但却未曾想,自己的一举一动,竟被满朝文武看得如此透彻。
难怪,难怪!
从昨日到今日,竟无一封关于勇卫营的题本上递。
原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这位“圣君”的下一招!
老人微微喘了口气,声音却愈发激昂。
“桩桩件件,在满朝文武眼中,是君疑于臣!”
“然,君若疑臣,臣又安能不惧君?”
“君臣相疑,国事何为?天下何为?”
他说完,再次深深叩首。
“臣此言,句句肺腑,字字赤诚。”
“然窥探宫禁,妄议上意,罪在不赦,请陛下降罪!”
大殿内,落针可闻。
朱由检缓缓坐回软榻,心中一片冰凉,却又有一股无名火在升腾。
这,才是真正的朝堂,真正的政治!
可那又如何?
他的身家性命,是他穿越之后的第一要务,无人可以动摇!
他看着伏在地上的张惟贤,那满头的白发,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显得格外刺眼。
良久,朱由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国公,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你能犯颜直谏,朕,又岂是那等毫无气量的君主?”
张惟贤闻言,缓缓直起身,却依旧跪着,并未起身。
“谢陛下天恩。”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之中,却陡然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但是,臣今日所言,并非止于君臣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