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车拐上最后一条街,骑五六分钟,一幢几乎需要把头仰成九十度才能看清顶楼的、无懈可击的大厦,存在感无比强烈地出现。
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在夜晚的来临下亮如白昼,展现着迟蓦公司的logo——蓦然科技。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句诗在学校里算名言。
李然单脚支地,另一只脚放在脚踏上面,脖子仰得酸痛后才垂下。他一边感叹迟蓦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厉害的身价资产,一边无意识地攥紧车把。
他开始紧张,又很羡慕。
人跟人,没法比。
在高楼前的他像蝼蚁。
此时来一个流浪汉,也能用半只脚掌踩死他。
整条街道人来人往,车流不息,鸣笛此起彼伏。李然极力在自己脚下的那点地皮上扎根,省得打扰别人。
高楼门前有保安,巨大的玻璃门是旋转的,总有人从那里进进出出。
想到一会儿要进去,大概率还要问工作人员怎样才能见到迟蓦,李然惶恐得后背想出汗。
要是工作人员说得预约,李然会直接晕倒的。
没事给迟蓦发什么消息,打什么电话啊。多少进口零食他没见过啊,他那么忙……要不趁现在原路返回做一次缩头乌龟吧。
可李然自小守规,重诺。
等一定神,他发现自己手心是潮的。
晚死不如早死,去吧。
李然慢吞吞地下车,慢吞吞地推车去公共区域,再慢吞吞地锁车。
正待他打算更慢吞吞地拽紧书包带凛然赴死时,熟悉的库里南开进眼前的一处空地。
这瞬间,李然只觉得有一抹光照进他的生命里。他不用和陌生人说话,不用等预约,不用进到楼里见各种各样的生面孔,不用感受大家的打量洗礼,他只用和迟蓦说话就好。
“迟先生。迟先生!”李然眼睛闪亮,抱着书包颠颠地跑过去。库里南早已停下,他像和这辆豪车的主人多么相熟似的,弯腰敲了敲驾驶座车窗。
他将脸怼得很近,仿佛这时候的安全感只有迟蓦能给,势必要迟先生一眼看到他。
李然的笑容特别明媚,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真正得发自肺腑。任谁看都得驻足欣赏半天。
驾驶座车窗刚发出动静,开锁,听着是要降下去。但李然等了一会儿,发现它没动静。
约莫三秒钟,后座车窗倒是丝滑顺利地降下来半截。迟蓦同样敲敲车窗,语气不咸不淡,但听着不是太高兴。
“我在这儿呢。小孩儿。”
李然大惊,立马把身体拉直后退半步,差点绊自己一脚。
驾驶座车窗没降下来他也知道开车的是谁了。肯定是沈叔。
找错人的李然又颠颠地跑向后面,冲迟蓦不好意思地笑。
“……迟先生。”这次他眼睛弯起的弧度犹如两轮月牙,没露齿,笑容拘谨,隐隐还有抹讨好。雾霾紫的眼眸碎星闪,就连他山根侧面的小痣都熠熠生辉。
额前的咖啡色卷毛被晚风一吹,有几根挂住睫毛荡秋千,他没敢用手拨,只用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小动作眨巴两下眼睛,甩掉头发。出奇得可爱。
而李然笑起来时,远不止可爱这一个特征。
迟蓦盯着他,良久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