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啾啾打了个哆嗦,转头往身后的果盘里钻。
讲真的,别说那掌柜,裴度这会儿那平静温和的语气听得鸟都发怵。
掌柜的后颈倏地泛起一层凉意,攥着账册的手紧了紧,想到裴度的行事做派,忙不迭地躬身认错:“大人明鉴,许是记账的学徒笔误……”
裴度看着他,眼角余光却瞥过那小鸟团子。
可能是被吓到了,灰白色的小山雀硬生生把自己挤进了果盘里,但顾头不顾腚,深色的尾羽还支棱在外面,一翘一翘的。
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清了清发紧的嗓子,颤巍巍地翻开账册。
“三、三月初一,售……售云锦五匹,银……银二十两……”
声音又轻又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裴度没作声,只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了下。
那声轻响却让掌柜的声音猛地顿了顿,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账册的纸页上,晕开一小团湿痕。
“啪嗒。”
一声轻响打破了书房凝沉的气氛。
那掌柜就像是一下子活过来似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红衣青年神情古怪,欲言又止地盯着桌案上的小鸟团子。
沈啾啾一听那掌柜的念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查账这种事他熟啊,从小他就跟着他娘在江南经商,什么场面没见过?
查账的时候就得说一半留一半,连诈带吓让下面的人全供出来才行。
所以后面裴度说话的时候鸟就完全不紧张了,反而从果盘里精挑细选了一颗饱满小橘子,用脑袋往外拱了拱,卡在果盘边缘的位置。
沈啾啾已经好几个月没尝过水果的滋味了。
实在是馋。
为了表忠心,其他人喂的橘子鸟不能吃,但鸟可以自力更生。
沈啾啾踩着旁边的果子跳上果盘,往瓷盘边上一坐,连咬带抓地剥开橘子皮,叼出一瓣果肉。
那“啪嗒”的一声轻响,就是沈啾啾转头吐橘子核的动静。
见裴度看过来,沈啾啾按在橘子上的鸟爪一僵,讨好般的缩了缩身体,脑袋轻歪。
小鸟能知道什么呢。
鸟无辜。
这模样实在是可爱又憨巧。
裴度的唇角微微上翘,在收回视线后又立刻压下。
青年的脸上也带了笑。
他站起身,溜达到大案旁边,拿起账本翻了翻,主动开口:“啧啧,这云锦可是稀罕东西,二月末刚从江南运来,账都没进,掌柜卖的倒是快。”
掌柜的脑子转的很快,赔笑道:“少将军,这是、是去年的旧货……”
“哦?月初的二十匹素绫,中旬的十五匹织金锦,月末从苏州调来的八匹妆花缎,哎呀,账本上都是字,看得我头疼,我是武夫,算学不好,掌柜帮忙算算,这三样该剩多少?”
掌柜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算珠上。
“素、素绫上月售了九匹……还剩……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