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僵直地坐着,一动不敢动,冷汗浸湿了里衣。她看着镜中那个被纪崇州亲手梳理头发的自己。
苍白,脆弱,像一个即将被献祭的、被打扮好的祭品。
这反常的举动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可怕的目的!
终于,那头枯涩的长发被梳理得顺滑,虽然依旧毫无光泽。纪崇州放下玉梳,手指却并未离开。他用指腹,极其缓慢地、沿着她的发际线,向后梳理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让姜雨猛地一颤。
“好了。”纪崇州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目光落在被他梳理整齐的姜雨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经过初步整理的作品。
“收拾一下。”他命令道,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已经有些褶皱的月白衣裙,“换上最体面的那套衣裙。”
姜雨的心沉到了谷底。最体面的?他想干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纪崇州补充道,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小的的弧度,“让你……透透气。”
透气?在这座如同巨大囚笼的骊城?姜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不敢问,也不敢反抗,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般,在侍女无声的侍候下,换上了一套更加华丽、颜色也稍显明艳的衣裙。繁复的云锦,精致的刺绣,沉重的头饰……将她包裹得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纪崇州看着她被打扮好,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惊艳,之后迅速恢复成一种纯粹的、评估其展示效果的冷静。
“走吧。”他转身,率先向外走去。
姜雨被侍女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跟上。华丽的裙摆拖曳在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们穿过别苑曲折的回廊,走向大门。
门外,一辆更加华丽、由四匹神骏黑马拉着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周围是肃立无声、眼神锐利的黑鸦卫亲兵。
纪崇州没有看她,径直上了马车。
姜雨在侍女的搀扶下,也艰难地登了上去。
车厢内空间很大,铺着厚厚的绒毯,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温暖如春,沉水香的气息更加浓郁了。姜雨感觉到微微有些不自在。纪崇州坐在主位,闭目养神,仿佛她不存在。
马车缓缓启动,驶出了行宫别苑,驶入骊城喧闹的街道。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车外鼎沸的人声、商贩的叫卖声……这一切熟悉又陌生,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姜雨僵硬地坐着,双手死死交握在膝上,指甲深陷掌心。她不敢看车窗外,不敢看那些可能投来的、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纪崇州要带她去哪儿?他所谓的“透气”到底是什么?
马车行驶的方向越来越明确。
当那座高耸的、在冬日灰暗天空下显得格外狰狞的建筑物轮廓出现在车窗前方时,姜雨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是骊城广场!
是那座矗立着绞刑架的广场!
马车最终在广场边缘停下。
车门被打开,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纪崇州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
“下车。”他命令道,自己率先走了下去。
姜雨浑身冰冷,手脚发麻,几乎是被侍女硬生生搀扶下来的。双脚踩在广场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那噩梦般的景象瞬间席卷而来——麻木的人群,刺骨的寒风,高高的绞刑架,还有……牧池最后那声穿透云霄的呐喊!
她猛地抬头望去。
绞刑架依旧矗立在广场中央!像一个沉默的、等待着新祭品的怪物!
广场上依旧人来人往,但当纪崇州的马车出现,尤其是当穿着华丽宫装、脸色惨白如鬼的姜雨被搀扶下来,站在纪崇州身边时,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瞬间聚焦在姜雨身上!
惊愕、鄙夷、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
“看!是姜雨公主!”
“她怎么敢……怎么敢站在这里!”
“她肯定是叛徒!牧将军一定是被她害死的!”
“对,没准就是因为她才灭国的。”
“她还有脸穿成这样?!”
“她旁边……是纪崇州。。。。。?她果然投靠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