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崇州看着她痛苦挣扎、呛咳不止的样子,捏着她下颌的手指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情绪——是烦躁?是愤怒?还是……一丝被压抑的、近乎疼痛的焦灼?
一碗药,在呛咳和挣扎中,终于被灌下去大半。
姜雨彻底瘫软下去,不再挣扎,只剩下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和痛苦的呻吟。
老医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依旧发颤:“大……大人,药灌下去了,接下来需得密切观察,若能发汗,便有转机……若不能……”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
纪崇州松开捏着姜雨下颌的手,看着指尖沾染的一点药渍,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守着她。”他对着老医官和侍女冷冷命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她若醒不过来,或者烧退不下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惊恐的脸,“你们就跟着去侍候吧。”
说完,他不再看床上那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女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密室。
墨色的袍角在门口带起了一阵冷风。
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里面痛苦的呻吟和忙乱的气息。
纪崇州站在冰冷的通道里,没有立刻离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捏开姜雨嘴唇的手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滚烫皮肤的触感和……一丝微弱的、属于她的气息。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心脏深处那股陌生的、混杂着暴怒、烦躁、恐慌和……那该死的。。。。。。心绪不宁,甚至……失态!
这感觉,比打了败仗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迈开脚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步伐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和掌控感,仿佛刚才密室中的失控从未发生。
他怎么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在现在。
群山岩洞。
牧池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烈酒的辛辣和伤口的剧痛交织,试图麻痹纷乱的思绪。姜昭那句“是我们先欠了她的”如同魔咒,这几天都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岩腔的帘子被轻轻掀开,姜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草药走了进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看向牧池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坚持。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药碗轻轻放在牧池身边的矮几上。
牧池睁开眼,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药,又看向姜昭。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岩洞内那场激烈的争吵所带来的裂痕和沉重,无声地弥漫开来。
“药,”姜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趁热喝了。伤口需要处理。”
牧池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去碰那碗药。
过了许久,他才沙哑地开口,声音疲惫而干涩:“夕雾泽……损失的人手,我会想办法补上。小竹……我会让人用最好的药。”
他没有提姜雨。
一个字都没有提。
但姜昭听懂了。
他在用行动,试图弥补亏欠的那一部分——弥补抵抗军的损失,弥补因夕雾泽暴露而牺牲的战士,弥补重伤的小竹。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接近。。。。。。的表示了。至于姜雨……那个被他们遗落在炼狱的亡国公主,他依旧选择了回避。
姜昭的心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更深的痛楚。她看着牧池肩头再次渗血的绷带,看着他眼中深重的疲惫和挣扎,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旁边干净的布条和仅剩的一点烈酒。
“伤口又裂了,再重新包扎一下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
牧池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拒绝。他默默地解开染血的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
姜昭的动作很轻,带着医者的专业,小心翼翼地用烈酒清理着红肿发炎的皮肉。酒精刺激的剧痛让牧池闷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动弹。
两人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