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内部空间狭长曲折,寒风从入口呼啸灌入,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众人挤在背风的一小块相对干燥的岩石后,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身上。伤者的呻吟被压抑在喉咙里,战士们的□□而破碎。姜昭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手臂的伤处阵阵抽痛,她强撑着精神,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绝望的脸,最后落在角落里的姜雨身上。
姜雨蜷缩着,身上那件纪崇州给的浅青色衣裙早已被冰凌和污雪浸透,单薄得如同秋叶。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裂隙入口方向肆虐的风雪,仿佛完全被寒冷和疲惫淹没。
牧池正半跪在不远处,由陈锋简单地处理肩胛处崩裂的伤口,剧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牙关紧咬。
姜昭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在这片死寂中,一个轻飘飘的、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响起,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牧将军……”
是姜雨在说话。她扫了一眼牧池身上的伤。
牧池动作一顿,锐利的目光循声望去,对上了姜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清亮的眼睛。他发现那双眼睛里居然没有了之前的惊惶或讨好,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探寻。
“城破那日……”姜雨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裂隙里压抑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过来,连姜昭也惊愕地抬起了头。
“……你明明离我更近。为什么……救的是姐姐,不是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呼啸的风声、伤者的呻吟似乎都远去了。
在此时此刻,在众人好不容易将她救了出来的此时此刻,在前有追兵后有堵截的奔命途中,这个问题无疑很不合时宜。
但是,这是一个被姜雨压抑了很久、腐烂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牧池的眼神骤然一沉,如同寒潭结冰。
他没想到,在如此绝境之中,姜雨会突然撕开这道最血淋淋的旧伤疤。
“小雨……”姜昭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痛楚。
牧池抬手,止住了姜昭的话。
他直视着姜雨那双仿佛要看穿他灵魂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愧疚或动摇,只有一种战场统帅面对质问时的、近乎冷酷的坦诚。
“因为,”牧池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岩石上,“当时,姜昭的位置,才是离我更近的位置。”
他无视了姜雨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破碎的光芒,用一种陈述战术部署般的口吻解释道:“她当时被一根倒塌的横梁压住了腿,就在我冲进去那条主廊的侧前方三步之内。而你在更里面的内室门口,距离我至少有十步以上,中间隔着燃烧的帷幕和不断掉落的瓦砾。救她,是当时唯一可行的选择。她离出口更近,伤在腿上,拖出来就能跑。而你……站在那里,像是吓傻了。救你,风险更大,成功的可能更低。”
姜雨听着,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在心底翻涌!
他在撒谎!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姜雨死寂的心湖中炸响!
那些关于距离和风险的计算,根本就不是事实。
她记得!
她记得太清楚了!
那地狱般的一天,燃烧的王宫,呛人的浓烟,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她记得自己缩在内室的门框边,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恐惧让她浑身僵硬。她也记得牧池那日,如同天神降临般,破开了烟尘,冲了进来!
他冲进来的方向……根本不是直奔被压住的姐姐!
他是先看到了她!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混乱的大厅,瞬间就捕捉到了缩在门边、目标明显的她!
他甚至朝着她的方向冲了一步!就在那一刻!姐姐姜昭凄厉的呼救声传来!牧池的身影,硬生生地、没有一丝犹豫地,在她的眼前猛地转向!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义无反顾地扑向了被压在柱子下的姜昭!
那瞬间的转向,快得如同本能!
快得根本没有时间去计算三步还是十步!快得……仿佛救姜昭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第一反应!
什么距离?什么风险?
都是借口!是事后用来粉饰他那份毫不犹豫、不容置疑的选择的借口!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