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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第1页）

纪崇州的府邸。

暖阁。

炭火烧得极旺，驱散了从山谷带回的刺骨寒意。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姜雨被安置在一张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身上裹着干燥温暖的锦被，那件被撕裂的浅青色外衣早已不见踪影，只剩素色的里衣。脖颈上那道、刀伤已被府中医官仔细清理、上好药，覆上了干净的细布。脸上的泪痕和雪水也被侍女用温热的软巾轻轻拭去，露出底下依旧苍白却不再狼狈的肌肤。

她像个被精心修复的瓷器娃娃，被摆放在这温暖舒适的环境里。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有些空洞，失焦地望着雕花繁复的床顶。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却是一种彻底的疲惫和麻木。牧池那句“贱命”和被推出去时的失重感，还在脑中反复回放。

纪崇州就坐在不远处的紫檀木圈椅里，手里把玩着一个温润的白玉扳指，眼神却像无形的丝线，牢牢缠绕在软榻上那个安静得过分的女人上。他背后的撞伤似乎被他自己强行压下了，坐姿依旧挺拔，只是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

侍女端着刚煎好的药，小心翼翼地走近软榻，轻声道：“小姐，该喝药了。”

姜雨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

侍女求助地看了一眼纪崇州。

纪崇州放下扳指，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喝药。”

软榻上的人，眼睫终于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茫然地落在侍女手中的药碗上。那眼神里没有抗拒，也没有顺从，只有一片死水般的空洞。

侍女连忙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姜雨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苦涩的药汁。动作机械，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药汁顺着嘴角流下一点，侍女慌忙用帕子去擦。

“笨手笨脚。”纪崇州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一丝不悦。

侍女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碗。

纪崇州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软榻一角。他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和帕子，挥手让她退下。侍女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暖阁。

暖阁里只剩下两人。

纪崇州在软榻边坐下。他没有立刻喂药，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带着一种审视物品是否完好的专注，轻轻抬起了姜雨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头，露出脖颈上包扎好的伤口。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触感冰凉。姜雨的身体瞬间僵硬，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惊惶。

“疼？”纪崇州盯着那圈细布，眉头微蹙。语气像是在问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而非关心。

姜雨下意识地、极小幅度地摇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

纪崇州似乎对这个反馈还算满意。他松开她的下巴，拿起药碗，舀起一勺药汁，直接递到她唇边。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温情可言。

“喝。”命令简洁。

姜雨顺从地张口咽下。苦涩在口中蔓延，她却尝不出太多滋味。

一碗药就在这种沉默的、近乎压迫的“服侍”中见了底。

纪崇州放下碗，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脖颈上。那圈细布看着有些碍眼。他忽然伸手，开始解那包扎的结。

姜雨猛地瑟缩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想捂住脖子，却在半途被他的眼神钉住。

“别动。”纪崇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仿佛在处理一件不听话的物品。他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地扯开了包扎的细布。

那道已经不流血、但依旧红肿刺目的刀痕暴露在空气中，在姜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纪崇州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拿起旁边矮几上一盒散发着清凉药香的玉色膏体，用指腹挖了一大块。

“忍着。”毫无预警，那冰凉黏腻的药膏就重重地涂抹在了姜雨的伤口上！

“嘶……”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姜雨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缩。

“说了别动！”纪崇州语气更冷，另一只手像铁钳般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在软榻上。他指腹用力，带着重重的力道，在那道刀痕周围来回揉搓，仿佛要将这碍眼的印记连同牧池的气息一同狠狠抹去！

药膏渗入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冰凉麻木感。姜雨咬着下唇，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着不敢吭声。她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粗鲁的治疗，视线里只有纪崇州冷硬的下颌线条。

暖阁里静得可怕，只有药膏被揉开时发出的细微黏腻声，以及姜雨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