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丞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猛地看向姜昭,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惊涛骇浪。
姜昭迎着他震惊的目光,眼神没有躲闪,反而更加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我要去找姜雨。”
顾北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又要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牧池,牧池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顾北丞立刻用身体微微挡住姜昭,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焦灼: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又要去?这次去救她的代价还不够惨烈吗?她就是个祸害!你现在要去哪里找?纪崇州的府邸吗?!你这是去送死!而且……”他看了一眼周围,“现在这种时候,你……”
“我知道!”姜昭打断他,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我知道这很难,很危险!但我必须去!北丞,你看看我们……”她的目光扫过这方绝望的石缝,“我们还有希望吗?复国……还有希望吗?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我们还要搭进去多少条命?小竹她才多大?曲姨她也……”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姜雨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她现在在纪崇州手里,生死不明!牧池他……”提到牧池,她的眼神瞬间冰冷,“他最后那样对小雨!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在那里。。。。。。我必须去找她!哪怕只是……只是看她一眼!”
顾北丞看着姜昭眼中那近乎燃烧的执念,一时语塞。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和担忧,但理智告诉他,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殿下!大局为重啊!”顾北丞试图用责任说服她,“你是姜国的公主,是这支队伍最后的旗帜!你走了,我们……”
“旗帜?”姜昭凄然一笑,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一面插在烂泥里、随时会折断的旗帜吗?北丞,别骗自己了。我们……早就输了。”她看着顾北丞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
“让我走吧。让我……为自己活一次。为我的妹妹,活一次。”
石缝里,士兵们已经收拾停当,目光都投向了牧池,等待出发的命令。牧池捂着胸口,艰难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里的顾北丞和姜昭身上。他看到了两人之间异常凝重的气氛。
“顾北丞!磨蹭什么!准备走了!”牧池的声音带着不耐和催促。
顾北丞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姜昭那双决绝的眼睛,知道再劝已是徒劳。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深深的忧虑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最终,在牧池再次投来的锐利目光下,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沉重到几乎听不见的话:
“殿下……保重。”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不再看姜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走向牧池和等待出发的队伍,沉声道:“好了,可以出发了。将军,我在前面探路。”
姜昭看着顾北丞挺直的、却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她靠在石壁上,没有动,只是用目光无声地送别着这支即将踏上更艰难逃亡之路的队伍。
牧池在走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他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捂着伤口,在顾北丞的搀扶下,率先走出了石缝。士兵们抬着用简易担架做成的、几个昏迷不醒的伤兵,小心翼翼地跟上。小竹被一个士兵背在背上,小小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没有任何反应。
队伍沉默而艰难地消失在石缝外凛冽的风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石缝里,只剩下姜昭一个人。
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靠着冰冷的石壁,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感受着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手臂传来的剧痛。孤独和未知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火焰。
她缓缓站起身,忍着伤痛,走到石缝口。外面是白茫茫的、危机四伏的群山。纪崇州的府邸,就在那个方向。
前路有多少凶险?她无法预料。她只知道,她要走下去。朝着妹妹所在的方向,哪怕那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她最后看了一眼牧池他们消失的背影,然后毅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一头扎进了茫茫风雪之中。单薄的身影,很快就被无边的白色吞噬。
蛰伏的,不止是牧池带领的残部。姜昭,也带着她破碎的信念和对妹妹孤绝的执念,再次踏上了属于她一个人的、前途未卜的寻亲之路。风雪呜咽,仿佛在为这分崩离析的复国残梦,奏响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