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伸出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没有去捡地上的断簪,而是直接捏住了姜雨的下巴!
力道不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迫使她完全仰起头,彻底暴露在他审视的目光下。
姜雨的身体瞬间绷紧,被迫仰视着他冰冷深邃的眉眼。那近在咫尺的压迫感如同实质,几乎让她窒息。但她没有挣扎,只是微微蹙起了眉,眼中那丝平静依旧顽强地存在着,甚至……多了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纪崇州捏着她的下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她的脸——她的眉,她的眼,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她紧抿的、透着一丝倔强的唇线。
他在寻找。寻找愤怒的痕迹?寻找恐惧的破绽?寻找一丝计划之外的、失控的情绪?
然而,没有。除了那点被强迫仰头带来的生理性不适和淡淡的不悦,她眼底深处,依旧是那片令他感到一丝……失控感的平静。
“手滑?”纪崇州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他拇指的指腹,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摩挲过姜雨光滑的下颌线,那动作带着一种审视物品是否完好的专注,又仿佛在丈量她皮肤的韧性和承受力。
姜雨的下颌被他捏得有些疼,被迫仰头的姿势也让她脖颈的肌肉绷紧。她感到一种强烈的屈辱感,但那份恶趣味的试探带来的兴奋感却诡异地与之并存。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无声地回望着他,仿佛在反问:不然呢?
纪崇州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息。暖阁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冰。
就在小月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时,纪崇州捏着姜雨下巴的手,却突然松开了。
力道消失得有些突兀。
他收回手,目光从那两截断簪上掠过,最后又落回姜雨脸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被冒犯的不悦,有对失控的审视,但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兴味?
“下次,”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却少了刚才那迫人的压力,“拿稳些。”
说完,他不再看姜雨,也仿佛没看到地上那价值不菲的断簪,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暖阁门口。
“收拾了。”他丢下三个字给跪在地上的小月,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沉重的雕花木门合拢。
暖阁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小月压抑的啜泣声,以及姜雨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
她缓缓抬手,指尖抚上被捏得有些发红的下颌。那里还残留着他指腹粗糙的触感和冰冷的力道。
没有预想中的雷霆之怒。没有惩罚。甚至没有一句严厉的斥责。只有一句轻飘飘的“下次拿稳些”。
这结果,算是什么?
姜雨低头,看向地上那两截碎裂的白玉簪。玉兰花瓣的缺口,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两截断簪捡了起来。冰凉的断口硌着掌心。
没有心疼,没有惋惜。只有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满足感?
她试探了。而他,容忍了。
虽然方式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和冒犯,但他容忍了她这次小小的、带着明显手滑嫌疑的不完美。
那道无形的、名为纪崇州容忍限度的边界,似乎被她用一支玉簪的代价,轻轻触碰了一下。结果……比她预想的要好。
小月还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后怕和不解。
姜雨握着断簪,直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那棵被修剪的松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扭曲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