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嫮。”
他又在用那样无奈又柔和的语气叫她。
隋蓬仙折磨他的手一顿,大半张脸都埋在他怀里的缘故,她发出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带着平时的她不会轻易示人的柔软与细腻:“……就是不想理你。”
说着蛮不讲理的话,她的语气、神态,连同她整个人,却像是被泡在青梅渍过的浆水里一样,有新发的枝芽从酸涩微苦的青梅浆水里快速长出,直至越墙而出,轻轻地搔动着他的心。
带着浸润着她心事的酸涩香气,轻而易举地也将他同化。
“不想说实话?”赵庚没有放任她逃避,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抬起,落在她嫩若新荔的腮边,略使巧劲,那截玉白的颈便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扬起,微微绷紧,像是凛性高贵的天鹅,此时却沉默地任他掌握。
抚过无数次长弓利剑的手上带着粗糙的茧,此时正跟随主人的动作,在她细嫩柔白的腮边徐徐擦过,生出让人下意识想要躲闪的痒意。
——但她不能。
赵庚的手牢牢护在她身后,这是一个充斥着侵略、占有欲的动作,两具年轻的身体贴得十分近,近到她分辨不出花的香气、风的热度,呼吸间都充斥着一个正值青年的英伟男人身上沉冷的松柏气息。
他其实是一个很霸道的人——隋蓬仙忽然没头没脑地想到这一句话。
“阿嫮,看着我。”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此刻还在走神,赵庚眼眸微暗,带着几分烫意的茧落到她饱满嫣红的唇上,隋蓬仙立即回神,气冲冲地瞪他。
这个动作很轻浮,她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狎昵,只是轻巧地勾起了那段夏日朦胧细雨间,她和赵庚躲在假山石洞里接吻的回忆。
看着她重又落满盈盈水光的眼,赵庚眉头微紧,唇瓣翕张,却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隋蓬仙的心被他闹得七上八下,最后实在没忍住推了他一把,掌心正好落在麒麟吐瑞图案下那颗正砰砰作响的心脏处。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她还嫌弃起他了。
赵庚紧紧盯着她,寒潭似的眼里波澜未起,萦绕着深沉难辨的云雾,让人疑心那背后是否再酝酿着什么骇人的东西。
“你是否,身体有所不适,讳疾忌医?”
终于,他将盘旋在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话音落下,他的心却没有跟着松快起来,她越是沉默,等候回答的时间越长,他的心就越沉。
隋蓬仙愣了愣,随即变脸:“我身体好着呢!”
女孩子生气时发出的声音又尖又亮,落在赵庚耳中,却犹如天籁。
他眉目间聚积的寒意顿时散去。
“那就好。”
听着他明显松了口气的回答,隋蓬仙狐疑地抬眼看他,不明白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担忧。
赵庚紧接着又开口:“你身体康健,无病无痛,这就很好——那么阿嫮,你又在害怕什么?”
心中那颗压抑他许久的巨石滚滚而下,溅出高高的水花,赵庚向来沉静无波的眼瞳中都蒙上淡淡的水雾:“我以为是你有哪里不舒服,所以故意冷待我,我还以为……”
白日里他被各种事务缠身,每次一闲下来,大脑就不受控制地想象着各种可能。其中最令他后背发寒的,就是担心她是否身体有异,心里害怕,不想耽误他完成俗世眼中‘传宗接代’的责任,所以才不再理会他。
万幸不是。
他闭上眼,眉眼间既有释然,又有残留的后怕之色。
隋蓬仙眨了眨眼。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一点儿水光。或者说,泪光?
赵庚缓了缓心神,一霎间,他忽地福至心灵,想通了很多事。
她自小长大的家,失职的父母,身体虚弱、心理也不太阳光的弟弟,敏感又骄傲的她。
赵庚明白了。
“我们不要孩子,这是我们的共识。而不是为你的身体缘故而不得已做下的决定,这两者的区别,你明白吗?”
隋蓬仙慢慢地点头。
“你会庆幸,是前一种。”
赵庚嘴角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原来她也知道。
他没忍住,轻轻拧了拧她柔滑得像团羊脂玉的腮,语气里带了淡淡的不快:“你明知道,却还是要这样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