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愤恨交加,恨不得以死谢罪。苏家忠烈,若是真的将薛伯棠放了,恐怕苏庭仪也不允许自己安心活下去。
此刻江芙已经猜到,利用苏庭仪给她下毒之人正是薛伯棠。
“点起灯来。”江芙拿过暗卫递来的弩箭,浅笑着将弩箭对向薛伯棠:“太子也听到了,本宫没什么好顾忌的。”
暗卫点亮了两个火折子,映着江芙美艳冷冽的面庞。
果然是跟贺兰玥待久了,连杀人这档子事都没什么心里负担了。这是最斩草除根、简洁利落的方式,多适合薛伯棠。
薛伯棠神情平和,手上的刀子从苏庭仪耳旁划过,一只吃饱喝足的蛊虫顺着鲜血爬了出来。
“好孩子,辛苦你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慈爱,看着那黑黑胖胖的蛊虫,将它装回瓷瓶中。
蛊虫离开后,苏庭仪也活不了多久,薛伯棠懒得再动刀,将她一把推下亭子。
人质被扔掉,薛伯棠却没什么畏惧,看向江芙:“芙妹变心太快,不仅背叛孤,也背叛了生你养你的故土。你在绥朝过的风生水起,可还记得绥国是南烷之敌?可知道你的荣华都是踩着亲族同胞的尸体?”
“太子说笑了,家人为了富贵将我献给你,你又为了复仇给我种下蛊毒送至异国他乡。这样一来,我对南烷再无留恋。”江芙毫无动容,左耳进右耳出。
“芙妹何以如此果断,觉着孤给你下的就是毒药呢?”薛伯棠意味深长道。
“不然呢,那么痛难道是补药?”江芙不想和他废话,只想一箭让他闭嘴。
“绥朝离我南烷路途遥远,外戚势大,宫中水深火热。瑞香曾传信回来,刚到洛邑便有人给你下毒,可你吃了有毒的食物却依旧安然无恙,甚至连你自己都未察觉。芙妹啊芙妹,你一惯聪慧,为何在此事上想不明白呢?”薛伯棠叹了口气。
“这缠丝蛊全天下仅有一只,就连母蛊也被子蛊吃了当作养料,可抵御百毒,孤费了无数心血才提炼出来,给了你。”他冷下脸,“你真是让孤失望。”
人在死之前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江芙不知薛伯棠所说几分真几分假。即便是真的,这点恩惠同薛伯棠所作的恶比起来都不值一提。若是和薛伯棠一起长大的原主在场,或许真的会被他的言论迷惑。
可原主是原主,江芙是江芙,她自己分的很清。
“那又如何?”江芙道。
薛伯棠没想到江芙完全不为所动,还是执意要杀自己,他终于咬牙切齿起来:“好,你将我杀了,就再也无法知道贺兰玥身上的毒怎么解开了。”
他怎么知道贺兰玥的毒?
“别惊讶,孤的确知道绥朝皇帝活不了多久。你不是一心扑在他身上吗,芙妹,来孤身边,孤就告诉你解毒的法子。”他笑得运筹帷幄。
江芙举起的弩箭顿住。
转瞬间薛伯棠反客为主:“孤只给你一息考虑。”
这显然不大可信,贺兰玥如今成了皇帝都没办法,难不成薛伯棠有神力吗?
“娘娘?”暗卫想要制止江芙,可她此时却也听不到暗卫的话了。
明明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实在是一个骗局,也许薛伯棠是想要一个新的人质,也许他是想带着叛徒细作同归于尽……可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知道怎样解贺兰玥身上要命的热毒,万一他真的对自己说了呢?
江芙放下了弩箭,朝薛伯棠走去。
“芙妹,你与孤一同长大,我们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薛伯棠朝她伸出了手,“世事远不是非黑即白,你曾经太过傲气,不懂变通之道,这才负气与孤决裂。然孤一向念旧,早已原谅你。”
他刚说完,手心被一枚铁钉穿透,如同方才被打落的糕点,软塌塌垂下。
江芙回过头。
“江芙,你成日将朕骗得团团转,怎么轮到自己也被骗成这副鬼样子?”贺兰玥不紧不慢走来,幸灾乐祸道。
“去,杀了他。”贺兰玥随口吩咐汪文镜,又看向扶在柱子的薛伯棠:“把你那些小毒虫收起来,黏糊糊的恶心人。”
“陛下且慢!”江芙连忙阻拦。
“舍不得就连你一起杀。”贺兰玥面色不虞,牵起她冰凉的手。
“哈哈哈哈哈!芙妹,你说说你,耗尽了心思旁人还不领情哈哈哈哈!”薛伯棠被汪文镜打断了腿,趴在地上笑得发抖。
贺兰玥的视线落在周围的桃树上:“这桃树长得不好,朕听闻尸体最能滋养树木茂盛。”
汪文镜和暗卫哪里还不懂陛下的意思,转而就在那树下挖了个深坑,准备将薛伯棠活埋了。
江芙甩开贺兰玥的手,朝薛伯棠快步走去:“你把话说完,到底怎样解毒?”
“芙妹,让孤摸摸你的脸,我……我很久没见你了。”薛伯棠抬起仅剩的能够动弹的左手,看起来十分可怜。
如果这样他就能说出点什么,江芙完全可以接受。她俯下身,竟真的将脸凑了过去。